但床上那睡得并不安稳的少年,又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还有大夫一条条列出来的内伤、外伤,听的她都觉得疼了。
真实的、直观的感受让她的感触更深,小说中描述反派的过去时,只是几句话带过他曾经是魔教的药奴,却因为长得太好看而被有着特殊爱好的相烛看上了,折磨了他将近两年才用尽手段得逞了。
——没错,昨天就算她不救兮鸠,他也暂时不会让相烛得手。
他会弄伤相烛,暴怒的相烛将他手脚打上了铁链子,让他如狗一般被囚禁着,他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也是这天之后,他会被相烛用来尝试那些平时不会给这些“自愿”来当药奴的人服用的药,正是那些药,让兮鸠后期喜怒无常,喜杀嗜血,成为一个让天下头疼的大魔王。
思雀猜想那些药可能对人的神经有所损害。
——这些都是她救下他后才推断出来的,当时只顾着要去救人,书中的时间线并不是那么明晰,更别说这些跟主角无关的情节了。
虽然是很早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但她还能回想起一些后期对这位大反派的描述,美的惨绝人寰,一身魔功无人能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邪肆狂妄,十分带感。
而现在,小可怜boss正躺在床上,拧着眉陷入了梦魇一般,不断的冒着冷汗,双手紧抓着被子,咬着因为病痛而渐渐失去颜色的下唇,发出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思雀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汗涔涔的,却不让人反感,安抚的摸着他的脑袋,像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狗狗一般,“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女孩的声音软糯,小孩子戏言一般,一点信服力也没有,但奇异的,听着思雀的低声安慰,床上的少年安静了下来,渐渐陷入了沉睡。
但在思雀打算抽出手时,发现手被他紧紧的攥着,根本没办法抽出来,若是强硬一点,他又开始皱眉头了。
罢了,就让他握着吧。
思雀打量着少年,他安静的躺在床上,上好的颜色,稚嫩的面容,仿佛年幼的妖精一般,人畜无害、稚嫩却足以魅惑人心。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救兮鸠,大约是出自于当初看那本小说的时候对反派的喜爱?
——毕竟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比较喜欢坏坏的,又很好看的男孩子,总是幻想着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不过实际上如果她知道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个人正在受苦,而她有能力去拯救,她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不是一种圣母,其实是一种自私的救赎罢了,如果不救,她的良心会不安。
若是说因为他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就要提前将这个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思雀是做不到的,就像面对婴儿时期什么都还没有做的希特勒,即使他是希特勒,可他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罢了,稚子无辜。
至于以后……
思雀打了个哈欠,扑腾着爬上床,伸着手让阿皎帮她把披风和外衣褪下,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什么?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也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阿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床上盖着同一床棉被的一大一小两个小孩,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走出房门不久后拿着另一床棉被过来,覆在了他们俩身上,然后才走到门口,环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
兮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然的睡过一觉了,清醒后发现笼罩着他的不是从门缝中透出的丝丝寒风和那冰冷沁骨的墙壁,而是温暖的被窝,骨缝里的寒冷被一丝丝暖替代,舒服的令他在醒来那一刻又想再睡过去。
这一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是紧绷着神经的,生怕一点点放松,那个男人就会趁虚而入,而他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其实肉体上的折磨算不了什么,但再好的玩具也有玩厌的那一天,他已经见过许多被那人玩厌的“玩具”,如破布一般丢弃,或是被送到普通药奴不会去的药房中,再出来时,已经是一具尸体,随意用草席一裹,就丢到后山如废弃物一样的被火焰吞噬最后只剩下一捧灰烬。
那个男人,是没有心的,一旦没有了新鲜感,他会死的比谁都快。
所以他这么坚持,不是害怕即将遭遇的事情,只是害怕自己会离死亡更进一步。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兮鸠低头就能看见贴着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小姑娘。
她的小脸圆润,因在睡梦中小脸上浮现两团红晕,浅粉色的小嘴微张,像只在吐泡泡的小鱼,手掌中软的像是棉花一样的触感是她肉嘟嘟的小手,她另一只手则抓着他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混杂着一种甜甜的奶一般的味道,却不难闻。
他分辨的出来,他们身上盖的被子,是在他大哥房里那种有上好的棉花和柔软的棉布制成的,而不是他从小到大在柴房盖的那种冷硬的黑棉制成的被子,他的衣服也被换过了,喉咙有些干哑,但身上的伤比起之前都好受了不少。
他还记得,是她从相烛那里把他带回来的,半梦半醒之间,耳边那轻柔的软绵绵的小嗓音,想必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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