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和王玉莲的身孕,被许连山看成命根子一样,隔三差五就请大夫给她们诊脉安胎,唯恐有个闪失。
他请的是保和堂的周大夫,也是安定城最好的大夫。而周大夫每次来时,都会带上赵二。
“师父给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赵仁。”身量修长,肩背宽厚有力的青年抱着一盆小花,弯腰摆在花圃里,背对着罗衣,声音很是快活,“是仁义的仁,师父希望我有一颗医者仁心。”
“师兄们都打趣我说,‘你从前是个二,现在是人模人样的二’。”说话间,他直起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笑得灿烂的俊脸。
他自从跟着周大夫学医后,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身量又拔高许多,胸膛臂膀也更宽厚了,看起来如同一株挺拔的青松。
他又生着一张俊秀温柔的面孔,当一双清澈剔透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人时,饶是罗衣看着他长大,也有些扛不住。
她别开眼,看了看被他摆在花圃里的黄色小花,笑着道:“这又是长在哪里的可怜花?被你生生挖了来。”
他虽然离开许府,去跟周大夫学医术,却没有跟罗衣疏远。隔一阵子,便会来给罗衣请安。有时带点她常吃的吃食,有时抱一盆路边挖来的小花。
吃的都被罗衣和小兰吃掉了,小花便在院子里摆成一排。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都有,颇是可爱。
“它们长在路边才是可怜。”赵仁笑着说道,眼睛里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刚才摆放花盆时,他检查了一下其他的花儿,发现每一盆都生长得健康旺盛,显然被人用心照料着。他心里喜悦,好像被用心照料的是他一样。
“进屋说吧。”罗衣转身进屋。
请他入座后,便道:“你回去跟你师父讲,叫他别趟这趟浑水。”
许连山跟别人不一样,他的孩子注定保不住。不论小桃和王玉莲如今看着多么安稳,到最后也保不住。这样一来,恐怕要连累周大夫的名声。
“我师父心里有数。”赵仁道。
罗衣想了想,便没有多说。赵仁从小心思细腻,未必猜不到情况,应当已经提醒过周大夫了。
“夫人,您是如何打算的?”赵仁忽然问道,看向她的眼里盛满担忧和关切,“大爷如今越来越不好了,您何必守着这样一滩再也活不起来的死水?”
许连山看着愈发暮气沉沉,不像是二十多岁的人,竟跟四十多岁的人一样。这样的男人,怎么配跟夫人在一起?
“你怎么跟阿善一样?”罗衣揉着眉心,“小孩子家家,别操这么多心,我好得很。”
赵仁垂下眼睑,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慢慢合拢起来。
两人又说起别的闲话,赵仁现在跟着周大夫到处跑动,很是涨了些见识,把有趣的事情说给罗衣听,逗得罗衣直笑。
正在两人言笑甚欢时,只听得外面一声怒喝:“好啊,李曼娘,你偷人偷到家里来了!”
往外一瞧,就见许连山带了四五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罗衣的眉头挑了挑,站起身来。
“夫人……”赵仁也站起来,他脸上满是怒色,为许连山的龌龊,也为罗衣受的气。
罗衣示意他别冲动,就抬脚迎上许连山:“大爷的眼睛莫不是瞎了?”
许连山见她迎上来,脚步顿了一顿,想起曾经在她手底下吃的苦头。但他随即又想,道爷都说了,这并不是恶鬼。她是他的女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何况,他还带了这么多下人!
“把那个奸夫给我绑了!”许连山抬手朝赵仁一指,恶狠狠地道:“打死算我的!”
他刚进来时,看到两个年轻的男女在说笑,男的高大俊秀,女的明艳动人,如火一般灼痛了他的眼,再也没了理智。
“我看谁敢?”罗衣冷冷地道,站在门口,目光扫向下人们。
下人们相视一眼,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这两年以来,他们在府里最尊重的人不是许连山,而是罗衣。这回被许连山强行叫来,心里是不愿意的。
互相看了一眼,就朝许连山道:“大爷,您怕是误会夫人了,夫人岂是那种人?况且,赵小大夫乃是周大夫的关门弟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你们说什么?!”许连山大怒,“我使唤不动你们了?!”
下人们仍然犹犹豫豫。
他们如果打了赵仁,就是跟夫人作对。这府里跟夫人作对的人,还没有好下场的。
可是不动手,大爷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金香儿和王玉莲缓缓而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道:“哎哟!这是怎么了?”目光落到赵仁和罗衣的身上,忽然一脸惊慌地道:“夫人,您怎么被逮到了?我早就同您说,不要这样明目张胆,把人弄到府里来。就是想……也到外面去呀!”
这一句话便给罗衣定了罪。
罗衣轻笑一声:“看来你们都有份。”
她还好奇呢,许连山怎么忽然怒气冲冲地来了,明明她跟赵仁不过是坐在一处说话而已。
“你还狡辩?”许连山怒气冲冲地道,“我早该休了你这个无德无行无状的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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