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左不过就是那些地方,二十六篇还未诵过一半,就已经被一道一道盖下来的戒尺照顾了几轮有余,北豫死死的扣着桌案撑在那里,额上的冷汗已经流遍了面颊,手心中的滑腻几乎让北豫扶不住面前案沿。
暄景郅未曾说过要诵到何处方止,自己自然也不敢停,只能逐篇的念下去,此时此刻,北豫已经分不出哪怕一分一毫的心思去思量其他的东西,除了口中念出来的文字再次清清楚楚的刻在脑海中,剩下的,就只有疼,铺天盖地的疼。尽管如此,两条手臂却不敢有丝毫的动摇,真真是用尽了全部心力去支撑这个难捱的姿势。
啪!啪!“人......人君有爵行而兵弱者,有禄行......而国贫者......”啪!
“师,师父......”
随着北豫一声轻唤出口,暄景郅手中的戒尺应声而停,似是在等待接上下文。撑了许久的手臂,此刻已经僵直,手心触感的汗渍滑腻,只能依靠五指来牢牢抓着桌案。
方才接连不断的责打让北豫已经感受到的是大半的麻木,此刻戒尺虽然停了,但是先前已经六十几下的戒尺似是要发挥出其所有的余威,短暂的麻木之后,便是一阵险些让北豫咬舌自尽的痛席卷而来。
肿胀,麻木,暄景郅手下的戒尺像是要打碎身后的皮肉一般,是从内向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痛,像是针刺一般的刻骨铭心的痛。
“可......可否容我换个地方......”
眼神不明的暄景郅退后一步,抬手将案上的文书奏折扫在一旁,然后敲了敲刚刚腾出的空间。北豫会意,缓缓直起腰身,陡然站直,身后的伤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叫嚣,一阵闹过一阵。待到重新撑好,面上的冷汗已然又是多了一层。
再次开始,不高不低的诵读声伴随着戒尺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北豫多少次几乎要跌倒在地,却又多少次靠着脑中仅存的意念牢牢的咬牙撑住,不论颤抖的多厉害,暄景郅的板子总是准确无误的抽在身后的肉上,已然顾不上叫嚣的伤,此刻,北豫只想,只想尽快停止这无休无止的责打。
阖目闭眼,凭着脑中清晰无比的记忆,张口接上上一句未完的段落字句:
“朴足以知法令之谓者,以天下为正,则奏天子。天子若则各主法令之。皆降,受命发官,各主法令之。”
“啪!啪!啪!”
自进门始,暄景郅就从未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从褪下外披的大氅,到撑在桌上挨打,统共也就只有须臾的时间。没有解释,亦没有训斥,甚至,暄景郅由始至终便看不出有生气的征兆,只有平静,平静的好像平常授课之时的样子,然而,今日,却是持着板子让北豫痛的不可言状。
即便是如今,北豫也并不能完完全全知晓自己因何受责,打死他也不相信,是自己让师父在宫中等了片刻便能为自己赚来这百余下的板子。
自己真的不知道吗?呵......笑话,只是不愿相信,不愿面对而已。燕氏一族,虽已满门料理干净,但是北煜与林妍诗,至今还关押在各自的宫中,没有丝毫的举措。至于他写下的那纸北煜的保命符,暄景郅至今到底知不知晓,他自己心中也没有底......
那日的举措,说白了,根本就是政变逼宫,只不过,呈现给天下人的,是燕离墨意图谋朝篡位,他北豫,是锄奸之人,拨乱反正。
其实,一句谋朝篡位,也不过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种皇家密事,自古以来皇室与众臣,便多得是彼此心知肚明,却也心照不宣,毕竟,君王家的事,你知道的多了,那就是嫌命长了。
原本,暄景郅给燕离墨定的罪名是:废主立幼,意图总摄国政。这样的罪名定下来,自然是连带着五皇子北煜也一并料理了,可是,真到那天与北煜相对时,北豫的心,到底没能一硬到底......
伴随着北豫的声音,暄景郅手上的戒尺依旧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以及那足以让北豫记忆犹新的力道。
“万民皆知所避就,避祸就福,而皆以自治也。故明主因治而终治之,故天下大治也!”
随着北豫口中最后一个字的吐出,暄景郅的板子也立时放在了北豫身旁的案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发出“铿”的一声响,把北豫那颗几近崩溃到底的心重新拉回现实。
没有一字一句的说教,更是没有丝毫的宽慰之语,只道了一句“起来”,暄景郅随即便行之带风的离去。
第13章 决绝霸业
丁酉年二月初八,惊蛰,春耕新启,黄道吉日。
三记扬鞭凌厉扫过空中尚有些稚嫩的晨光,抽打在宣室殿赤白汉玉栏杆围成的空地,甩起的鞭尾带着几许浮沉扬在空中弥漫。逐渐耀眼,逐渐刺目的阳光道道打在斑驳的大地,映射着大周天下的万里河山,照耀着九州大陆的波澜壮阔。
咸阳城十二街今日早已净水泼路,黄土垫道。十二声金钟自东方宫室内缓缓传出报喜,钟声回响,响彻皇城主街,传进咸阳的每一条弄堂巷尾,新皇登基,万民同庆。
北豫端坐在仪元殿中,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一张无甚表情的面孔,缓缓地,勾起一丝弧度......终于,终于到这一日了!
展臂,看着两侧宫人执着玄色冕服缓缓套上双臂,右衽系过,金线缂丝绣成的五爪蟠龙飞耀其上,水德为厚,本朝从来便是尊水为上,五行之中,水德成黑。故而,大周子民皆以黑为尊,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着衣用具,皆循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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