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北豫脑中不是对往事的懊悔自责,更加不是担心暄景郅是否依旧在怪责。身上心上,都只有一个字:痛,铺天盖地的痛,痛的冷汗自额上流出一层又一层,痛的他几乎想就这么死掉。
这种没有任何放水的责打,他根本不晓得能不能熬得过去,下唇咬的血渗的厉害,却也根本抵挡不过身后的剧痛。意识模糊间,控制不住喉间的哀嚎,辨不清口中说了些什么,只隐约知道,他在求饶,哪怕下手轻一点,他甚至已然开始怀疑,今日被打死在这里,也算了得清他一世英名。
暄景郅冷着脸不留丝毫情面的往下抽,全然好似听不见北豫痛呼惨叫,直至后来,已是出于本能的躲避,每一次藤条带着风扫下,北豫的腰身已是下意识的侧向一处躲避,暄景郅索性用力按住北豫的后背,接连不断的五六下重责迅速抽下。
足足五十下重责,道道都是不打折扣的力度,直至挨完最后一下,北豫一声哀嚎昏死过去,暄景郅方才扔下手中的藤条。
待到再次清醒时,身上已经换过一套中衣,屋外的寒风呼啸,倒是屋里的地龙烧的正旺,身上覆着一层薄被倒也是正好,半眯着眼适应了许久,才能勉勉强强睁开眼看清房中的摆设,自己趴在床榻上,却不再是那日受责的书房。
忆起前日受的责打与问话,惨白的脸上不觉就泛起了潮红,想来,是师父抱他回房。翻开身后的薄被,强忍着痛回头看向身后,入目的足叫他心头滴血,裂开的伤口已经结成了暗褐的痂,明显是上过药的,臀肉却依旧僵硬肿胀,四周也尽是一片青紫发黑。
咬着唇重新趴好,北豫勉勉强强颇为自嘲的笑:想来日后这几日定要天天用药酒揉开上药,多疼啊,他怎么就不记得,年少时在天子山,师父的锤楚竟是这般难捱。要不要再求求师父,让他自行愈合吧,或者便继续装晕过去......左右,他是一点也不想上药!疼就疼着吧,总会有不疼的那一天,上药这种事,他真的一点也不想!
正想着,门已被人从外面推开,看见暄景郅手上端着的一众瓶瓶罐罐,北豫哭丧着一张脸几乎要委屈到落泪。看着北豫的面孔,暄景郅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自己忍着。”
下手却是极利落的,掀开薄被,倒了药酒上去便上手揉在青紫的臀肉上。北豫疼的眼泪直接飚出来,一迭声的喊:“轻点,轻点,疼疼,轻点。”
察觉到手下的人挣扎的厉害,暄景郅左手加了几分力度按住了北豫后背,冷着声音呵斥:“再动!”
疼,是疼,可究竟除了疼,还有许多比之更甚的东西。北豫,终将在那样的荆条锤楚之下,在暄景郅一手铺就的路上,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第28章 劳燕红尘两离分
问世几多愁与闲,问君何来安与否?不言无奈,不言变迁,只恁花落人意、无可奈何局中局,不言世事笑沧凉。
十八年旧情旧景,十年光阴似箭,四十余载的时光匆匆。
时光流水,已然又走过了一载流年。
丛丛竹叶堆积成一处又一处的绿影婆娑,直节冲天无风华,片叶不与百花争。竹子,真真正正端得是一派高洁云天,两袖清风。那无有丝毫繁枝错节的根茎,那一冲云霄的铮铮傲骨,像极了十八年前名动京城的大公子,像极了数十年如一日般温润的暄景函。
月上柳梢,存着几分格外清凉如水的寒意。盛夏的夜,总带有几分白日未曾消退的暑气,清风徐来,吹散几分心头有些焦躁的炙热,缓缓荡起池塘中的微波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晕染,带着池中几多正盛的荷花,和那早已垂头掩在水中的睡莲。
连日来的艳阳高照,将咸阳城内外击打的格外焦灼,处处充斥着炙阳的味道。哪怕是暄景郅这遍布竹松的园子也难避外间一波胜过一波的热浪。
今夜,月色如水,格外醒神清目。
“刷刷刷......”
剑风自月下之人手中一道一道凌厉射出,瞬时便扫起满地的落叶,剑尖挑起地上一划尘土,手腕轻翻便扬在了空中,洒成一道弧度。
暄景郅右手提一柄长剑,轻提一口气,便顺势起身,足尖微弯借力勾在身后的一支不粗不细的竹枝上。
“刷!”手腕微抬,借力将手中长剑掼在碗口粗细的主茎干上,剑锋所至,将周遭一众竹叶尽数扫下。左足足尖轻踏在树干借力,衣袂飘飞间,暄景郅轻踏旋身而过,反手便握住了插在竹树上的剑柄。
换一口气再次提起,便将左手灌满内力,左足踏在树干上一路下滑,剑式凌厉也便一路向下。
一袭雪白素衣,三千墨发未有任何荆簪束起,只随着夜间的晚风随意飘飞,披着一身带着些微晕染的银白光圈在夜色中顺着竹树滑落,竟像是那九重天宫之上的仙人莅临凡界,俯瞰众生。
顺着暄景郅内功运起的力道,袍角顺势四鼓而起,只听的剑身与竹杆之间的凌厉交锋。不过须臾间,暄景郅双足落地之时,手中长剑已将那一棵高耸入云的墨竹划成两半。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回首看去,正是那一袭倩影盈盈而立,曲清妍立在月色疏影中,素手轻扣一管玉萧,缓缓流淌而出的,是李青莲的《秋风词》。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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