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身,替暄景函挡下这外面的风刀霜剑。
暄景郅先一步跨出,自贴身袖袋中取出一方手掌大小、条纹乌木质地的令牌。
古朴的着色,垫手的分量,足以说明此物的价值,令牌正面是由楷书雕刻的一个硕大“暄”字,翻过去,则是繁复小篆所刻的一个文字,仔细辨认,仿佛,是一烜。
暄,烜?
暄景郅右手紧握令牌,眉眼刚毅,冲着暄奚禹道:“暄氏族令,家主信物为此令牌,凡手执此物者,是为家主!伯父,景郅才是手握家主令之人。”
双手捧着家主令跪在暄景函身旁,承向暄奚禹:“这家法,理该由景郅来承。”
见此状况,暄景函在一旁难得的变色急了:“哥!我......”
未待将话吐出,便被暄景郅带着严厉的声音打断:“放肆!本座与长老讲话,何时轮到你在此置喙插嘴!”
这一旁的暄奚禹见此状况,倒是松了面孔,也不多话,只道:“暄氏族令从不轻易示人,家主还是收好为宜。”
眼风扫过跪在地上的暄景郅和暄景函,他今日,要收拾的,本就是暄景郅。一记敲山震虎的招数为难暄景函,本就是诛心而已,亲手教养他二人长大,暄奚禹比谁都清楚,要想真正达到警示效果,暄景郅的幼弟,就是他的死穴,亦是他唯一的死穴。
只不过,眼下却是又多了一人,他的那个小徒弟,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回了咸阳,他带在身边十年的小徒弟去了哪里。
“即刻启程,三日后赶回番禺山庄,宗祠庙中,还劳烦家主给族人一个满意交代。”
回番禺的总舵——炎熙山庄,无疑,便是要开祠堂,在众人面前动家法了。纵然是冷静如暄景郅也不由得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如此这般恐怕是得三月都动不得真气内力了。
不过,这家法,他也挨得没有丝毫的怨言,为了外姓人,私自动用玄霄宫的势力,还调了萧九卿出世,即便是暄奚禹要废了他的家主之位,他也无话可说......
当初在玉泉院决定用萧九卿解决北祁留下的的死士之时,他就料到会有暄奚禹当面质问的一天,却不料想,会如此之快。他做的事,如何能让景函来承担?
来不及对北豫做交代,甚至连嘱咐一声的余地也无,暄景郅与暄景函便跟着暄奚禹连夜出城。
茫茫的夜色中,又是怎样的翻天覆地,血雨腥风?
斗转星移,一轮红日自东面缓缓升起,又沿着那似乎是已经既定的轨迹移向正南,最后,又带着一抹如血的余晖落在西面的山头下......
如此日夜兼程,待其三人踏进炎熙山庄之时,已然是三日后的巳时。
“恭迎景主,家主归庄!”
暄景郅一人走在首位,暄景函与暄奚禹落后一步分列两旁,三人一行缓步走入山庄正堂。
炎熙山庄,是暄氏一族的总舵,在这里常年驻扎的,皆是暄家历代以来的心腹之人。暄姓子弟遍布大周各个城池,有资格留在炎熙山庄的,却真正是凤毛麟角。当年暄景郅入仕退位,将家主之位传给暄景函之事是天下皆知。
却奈何,只有炎熙山庄的人知道,传位一事,终也不过就是晃天下人的一个喙头罢了,真正掌权的,还是大公子暄景郅。不过,终其所咎,当年传位之时亦是开了祠堂,由暄奚禹亲自首肯,祭过三牲,拜过祖位神灵的,故而,众人都知,二公子这家主,也并非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衔,除却必须以家主令来号令之事,其余的,暄景函也是说一不二。
故,在炎熙山庄,景主的权力显然是大过家主的。自然,知道“景主”的人,却也委实不多。左右,出了这山庄,暄姓人只识令牌而不识人。谁也不知道,这手握家主令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昭告天下的家主,暄景函。
暄景郅眉眼肃穆斐然,目不斜视的走过两旁跪地的暄姓子弟,右手执着一把合起的折扇负在身后,三千发丝用银冠端正束起,一袭墨色缂丝暗红条纹的直裾大氅衬的他不怒自威,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派凌厉大气,手操天下的霸主之态。
甩袖落座,自有下人奉上茶水,众人重又转身跪向暄景郅,低眉垂目,暄景郅不叫起,自是无人敢掖其锋芒。
暄景郅抬眼扫过跪了一地的众人,面无表情的端起手旁茶盏,热气白雾氤氲间,只听得茶盖翻合的声响。
沉默,往往是最有效的立威之法。
第30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今日能有资格进这正堂跪拜的,都是山庄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自然,愈是位高权重,自然就愈清楚自己面前这位景主的手段,故而,在无人敢出声的沉默间,暄景郅不由分说,便是将几载未归的威信,重申到了极致。
用人之道,暄景郅无疑是将玩弄人心给用到了极点。不过,若真是论起来,这似乎更应该是一国储君要研习的帝王之道。
待到暄景郅抬手唤起,众人的后背已然是出了一层薄汗,暄景郅刻意放出的气势,足以叫这些堂主长老心惊胆战,这样大的基业中,没有谁是干净的。如果,一定要说有,恐怕放眼上下,也只剩下一个暄奚禹。
只不过,今次不同往日,暄景郅此次回番禺,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的。于大部分暄姓人而言,如果身为家主却不能为暄氏一族谋得大业,不能将祖训牢记心头,那么,他们是有权表书的。终究,他们忠的是暄这个姓氏,而并非是家主本人。暄姓可以给他们带来无上的尊荣地位,而家主,无非便是要将这份尊崇无限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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