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陆珏后,玉歌也捧着一碗碧粳粥回来了。
“马车颠簸了一日, 奴婢想着您大概也吃不下什么别的,就借厨房做了碗粥。”
贺缈一手支着太阳穴,有些头疼地叹气,“没胃口, 一个个都不省心。”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贺琳琅死心?这要是南巡一路贺琳琅都派这种演技拙劣的刺客来杀谢逐,她一次能圆过去……她圆过去个屁啊!
这些山匪既不打劫也不叫嚣,上来就是为了杀人, 哪里会有这样的匪徒?而她不问缘由就灭了最后一个活口,一看便是包庇幕后指使。
谢逐心里肯定也清楚,就连方以唯和宁翊,怕是也看出了什么,否则后来上车也不会对此事只字不提。
贺缈的头更疼了。
瞥了一眼玉歌做好的碧粳粥,她突然起身,端着碗就往门外走。
“小姐你去哪儿?”
玉歌忙不迭跟了上来。
“别跟过来。”
“……是。”
- -
明岩拿了根签字去挑灯芯,屋内的烛光略微亮了亮。
谢逐就坐在桌边,在烛台边仔细观察着手里的袖箭。这是今日贺缈为了助他脱身射过来的,他后来便藏在衣袖里带了一路。
“公子?您都对着这支箭看了半天了,这箭有什么问题吗?”
明岩好奇地问。
谢逐垂着头,烛光在他的侧脸上覆了淡淡一层金辉,让他下颚的棱角都变得稍稍柔和。
他单手执着那支袖箭,修长白皙的食指在那箭簇后缠绕的透明丝线轻轻抚过,眸里映着跳动的烛光,隐隐透着些浓烈的情绪,与他平日里的淡然大相径庭。
“这箭……”
谢逐启唇,刚要说什么,却听得有人敲门。
明岩赶紧转身去开门。
“陛……表小姐?!”
开门见是贺缈,明岩吓得差点要跪下。
他没进过宫,这次南巡是他头一回接触女帝,都说伴君如伴虎,虽然女帝年轻貌美,可毕竟身份摆在那,明岩乍一见着还是腿软。
表小姐?
谢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哪里来的表小姐。
贺缈还记着当初做青阮时被欺压的仇,轻飘飘地瞥了明岩一眼,吐出两个字,“出。去。”
“是是是。”
明岩忙不迭地窜了出去,给她腾出路,顺道阖上了门。
谢逐唇角牵了牵。若明岩知道他当初大呼小叫的对象正是大颜女帝,不知会作何感想。
欺软怕硬……
贺缈踢了门一脚,再转身对上谢逐时,帝王的气势又没了,只有些心虚地讪笑,“谢卿。”
谢逐敛了面上的笑,起身道,“陛下。”
“哎,出门在外不要暴露了……”
贺缈连连摆手,几步走过去,将手里的粥碗在桌上放下。
不知是谁先叫的谢卿。
谢逐也不拆穿她,看了眼桌上的碧粳粥,“这是?”
贺缈解释道,“玉歌做的夜宵,你趁热喝吧。今日车马劳顿十分辛苦,你还受了惊吓……”
惊吓?
谢逐半挑了眉。
“那些山匪太过猖狂,多亏有谢卿你护驾。回去后,我定严查此事,派人清剿那些山匪。”
贺缈振振有词地睁着眼说瞎话。
“许是臣穿得太过招摇,让那些山匪误以为臣才是众人之首。又怎么会放过臣,反而对一个姑娘家穷追不舍?”
谢逐笑了笑,“能如此护驾,臣也算有些价值。”
这倒好。
她没圆上的事谢逐自己给圆上了。
贺缈尴尬地回以微笑,眼神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突然瞧见桌上的袖箭,登时拐了个弯,“这……这不是我的箭吗?”
谢逐点头,将那袖箭拿起,“是陛下救臣的那支。”
“你竟将它带了过来!”
顺着谢逐的视线,她也垂眼看向自己的那支袖箭,不解地问,“这箭……有什么不对吗?”
谢逐淡淡唔了声,“臣只是瞧这袖箭做得十分精巧,不似凡品,若白白丢了反倒可惜。”
他指了指那箭上缠绕的丝线,“这种丝线,似乎很少见。”
贺缈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谢卿好眼力。这是勾云丝,松时柔韧紧时锋利。无论白日还是夜晚,隐蔽性极高。缠在箭上,射出时难以被人发现行迹。勾云丝极为珍贵,其实有许多用处,像我这样缠在箭上真是暴殄天物了。”
她张了张唇,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这是我幼年时……师父特意命人为我制的袖箭,我那时不懂事,无意中瞧这勾云丝好看,就偏要师父帮我缠在箭上。”
谢逐眼神幽暗,攥着短箭的手又收得紧了些,喉头轻微颤动。
“也就是说……这袖箭世间罕见,唯陛下所有。”
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听得贺缈有些莫名,“应当是吧。”
谢逐抬眼看她,不知是因烛光映衬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那双眸子全然不似平常的清冷,好像闪着炽热的光,要将她灼化穿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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