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呢?他不打?”体委在教室里被化成了个大花脸,一点都不在意的大大咧咧喊着。
“他被老师叫去准备相机了,到时候坐在第一排拍照。”
阮颐手里的衣服被她折了又拆拆了又折,直到他们都离开,她才回到那群正讨论得热烈的女生旁边。
☆、你在想什么
按照学校的传统,艺术节向来在小操场上进行,租来的舞台直接搭建在操场上,舞台下从左到右依次是高一高二高三各个班级,每个班搬凳子排成一长条坐在下面欣赏节目。
由于已经是十一月份,刚刚七点,天已经黑了个透。白色灯光散在舞台上,阮颐眼前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是第一个节目,而她又是第一组最中间的那一个,被簇拥着站在舞台的中央。除了光,什么也看不见。
那次上台是她自我感觉跳得最好的一次,判断标准是,音乐结束时,她的动作也做完了。阮颐拼命模仿着周衡扬她们与生俱来的、看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直到最后一个双手扬起的动作结束,她的嘴角才彻底垮下来。
全班站在台上向下面的观众鞠躬时,她努力睁大眼睛寻找前面的蹲着一排人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次她看得很清楚,面前的一排小摄影师们都半跪着,仿佛很专业地举着相机,闪光灯的咔嚓声此起彼伏,然而她没有看见他。
这次,是真的没见到。
“阮颐!前面有台阶,你小心点。”
周衡扬站在队伍的最前头,所以最先走下舞台。她转身朝后面正提着裙摆,尚在舞台边缘的阮颐喊了一句。
后面是个小品节目,道具准备的时候舞台上是没有光的,她整个人被笼在黑暗里,走得极慢,又害怕耽误到后面同学下场,于是先退到一边,等班上的同学都下去了才慢慢地向台阶靠近。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下了一步台阶,她又曲着腿试探着继续向下一步,突然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冷不丁说了句:“你走你的,我在你后面呢。”一颗心才安下来。
还好,许故还在。
“哎,老段,有没有给哥们儿拍照啊。哥们儿在舞台上帅吧。”突然,前面有个男生扯着大嗓门朝阮颐右边的方向喊道。
大概三四米左右,阮颐立定站在那里,等着那个人回应。
“滚,”黑暗里那个人的笑声像是在阮颐心里轻轻响起的铃铛,“老陈刚刚把我叫走了,没拍到您帅照。”
原来,他还是没看到。
不用再期待了,两个星期,只为了能够被看到和平时不一样的她,比别人多付出的努力,只需要只言片语,顷刻就能碎掉。
你看,他们总是错过。
阮颐藏住自己的失望,继续向下,却在最后一步差点踏空,幸好许故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臂,才没让她摔个狗吃屎。
“你在想什么?”许故的声音略带些怒气,明明是一直跟在她后面防止她摔倒的,刚刚还走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最后几步跟见了鬼似的下得飞快,要不是他眼急手快,这一跤摔出个好歹,他妈还不得骂死他。
刚刚怎么了?
许故不明白,后边舞台上的灯光又亮起了,他顺势朝右望了一眼,正好,有个人和他对视。
“你在想什么?”
阮颐原本正发着呆无意识地抠着车内的门把手。他们从医院的停车场出来好一会儿了,剧院就在二环,中心位置,离他们并不远,阮颐出发时看了看时间,他们到那儿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刚刚开场。
车里如水的音乐流动,还是那张imagine,约翰列侬的嗓音永远带着不可复制的浪漫。只要他的音乐响起,你总会觉得你就身处在最浪漫的想象里。
I see the wind, oh I see the sorrow, yesterday is clear in my heart.
“你沉默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句,这样急迫地想探求她的内心。他忽然像个孩子一样,用略带撒娇的言语,向和他一起时总是陷入回忆的阮颐发出直面的疑问。
显然,他就是想要个答案。
为什么她总是看起来闷闷不乐,为什么她总是看起来心事重重,为什么她不是一个开开心心活蹦乱跳的阮颐。
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原本以为在外人面前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沉默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而且,他段执一本来也就是个话少的人啊。
原来他也希望她能够多说点什么吗。
“我没想什么,就是刚刚站久了,腿酸,有点累。”
又是个不痛不痒的太极。还能怎么说?说她想起来高二的时候努力练舞只为了让他多关注自己一点,而最后还是没有得偿所愿吗?
‘你明知道你现在还是喜欢他,说明他身上还是有你喜欢的样子’。阮颐想起方姐这样跟她说。她看着段执一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忽然有一种莫名而来的恐惧。既然她还是喜欢他,那再陷入那段他不知道的、也已经与他无关的回忆里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再告诉她,这样持续的惋惜,总有一天她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那时候即使近在咫尺,怕也是找不回来了。
所以,她应该找回那个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就第一时间想要写在纸条上分享给段执一的阮颐吗?那个被她关在铁皮盒子里,与他无关的阮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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