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一直感念他的恩德,对他忠心无二,他却还是对自己痛下杀手。
陆沉内心一片苍凉。帝王心术,这就是帝王的无情!她,就是赵元醴登上帝位的一颗棋子,现在,这个棋子碍事了,就成了弃子。她感念他的恩情,不能心怀怨怼,却不愿意再被他这般利用了。
休养了几日,大夫说自己已经恢复,陆沉决定觐见粟王殿下,也就是当今的新帝陛下。这日,借由闲在院中无聊,出门到街上走动一下为由,陆沉在陆晏的陪伴下,出了门。在金谷酒楼用饭的时候,趁机向掌柜出示了阴符并对接了暗语。
这天晚上,便有暗卫过来,带陆沉进宫。经过咸德门时,陆沉看着新刷了一层红漆、整洁干净的城门,谁还能想到,这里曾经染了无数将士的血呢?
暗卫出示了令牌,那守卫便放了二人进去。这是陆沉第一次晚上入皇宫,巍峨高耸的城墙,战神一般挺立在暗沉的夜色之中,白日里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凛凛寒光。以前,和谢墨薰参加过一次宫宴,想到谢墨薰,陆沉无声地惨笑一下,心口又抽痛起来。她轻轻抚了一下腹部,还好,有这最后的牵绊。
崇德殿的小偏殿,赵元醴正在批阅奏折,陆沉静静地跪在殿下。审批完手头的奏折,陆沉已经跪了近半个时辰了。赵元醴微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站起身来,走下殿。
“起身吧。”
“谢陛下。”陆沉腿稍微有些麻木,她用手撑了一下地板,才缓慢地站了起来。赵元醴也不着急,看着她明显没有那般灵便的动作,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有什么事,说吧。”
“陛下,母亲和陆晏,是您透露的么?”
赵元醴没想到陆沉这么直截了当,没有半分试探。他怔愣了一下,看着陆沉坦诚的目光,竟然有些许愧意,看来,陆沉今日,是来摊牌的。
赵元醴沉默不语,陆沉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道他的举止行动的意思,他这样,是默认了。尽管早就已经猜到,但是看着粟王殿下亲自默认,陆沉还是忍不住的失望。她垂下眼睑,平复了一下情绪。
“陆沉和母弟的性命,皆是殿下救得,不敢有所怨言。”陆沉跪在地上,“但如今殿下大事已成,陆沉的微薄之力,殿下已然不需要。属下本是山野之人,愚顽粗鄙,不堪殿下驱使。求殿下看在我这么多年跟随您的份上,放属下回归山野。”说完,重重扣了一个头,等待着最终赵元醴给她最终的宿命。
“若我不允呢?”
“属下自知双手孽债,不敢苟活,愿自刎以报殿下之恩。”自己知道他那么多秘密,替他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本来就没有抱有能活下去的希望。而且,只有她真正闭嘴了,殿下才能真正安心。
“你不恨不怨?”
“若非殿下,陆沉也不能苟活这许多年,手刃父仇,母弟也不能安稳度日。”陆沉抬起头,目光澄澈,“以我与谢墨薰决裂代价,以我母子二人性命,换来母弟余生平安喜乐,足矣。”
“舍得?”赵元醴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沉,瞥了一眼她不自觉抚上腹部的手。
“不舍得,但,有舍才有得。”陆沉语气坚决,没有一丝犹豫。她若不这样选择,恐怕她珍视的母弟、情爱、孩子,都要失去。失去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以及情爱,好歹能保住母弟。她从不贪心,这样便已经知足了。
赵元醴看着坚韧果决的陆沉,不禁有些失神,他的母后,昭仁皇后,就是这样一个坚强果断的女子。在十三年前的那场内宫动乱中,奋不顾身的飞身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下了飞来的剧毒流矢。那时的母后,和陆沉现在一样,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最后,母后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她腹中的刚成型的妹妹,却没能幸存下来。父皇震怒,并借由没保住皇嗣,将母亲禁闭。他见母后的最后一面时,那时的母后,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微笑地抚着他的脸颊:“以我之自由,换得醴儿平安喜乐,足矣。醴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怨恨,不要报复。”他至今都记得脸上的余温和她安然满足的模样。从此,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母后。如今,他成了帝王,却也永远失去了母后……
“你母弟,朕会让她们富足无忧的。五个月后,我会派人过去赏赐你,一杯酒水。”
陆沉震惊的抬头,殿下居然愿意放过谢墨薰和自己的孩子!这样斩草不除根,一向不是殿下的作风!
“下去吧。”赵元醴挥了一下广袖,背过身去,语气中有一丝疲累。
“多谢殿下!”陆沉重重磕了一个头,“此后,无福为殿下效力。惟愿您寿与天齐,万世称颂!”
……
辛卯年三月九日,叛党余孽尽除,尘埃落定,粟王举行登基大典,大赦天下。谢家襄助新帝平叛夺门之变有功,特擢拔为一等侯,以不到而立的年纪获得封侯,在梁国本朝屈指可数。其叔父谢安平为国捐躯,追封为忠义侯爵,长姐谢清婉敕封为端贤皇后,锦上添花,本就尊荣富贵的谢府一时风光无两,成为新的最是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家,堪与皇族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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