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宫里他独大,朝政上也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他闲了下来无事可做,思来想去他还是去了一趟司膳堂,只不过他是偷偷摸摸的去的。
宋端告诉自己,就去看一眼,别的什么不干,也什么都不说。
他特地换了一套衣服,在铜镜面前好好的打量了自己,宋端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变化不大,就连眼角都没有几根细纹,应当也能称的上俊美。
不过和铃也没认出来他来,这也不奇怪,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小了,不记事,更记不住人了。
和铃在院子里洗菜,葱白的手指头泡在水里,冰冰凉凉的,骨节处有些都生了冻疮,红红的,很是明显。
春天的早上,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很舒服,院子里只有和铃和厨子。
老厨子坐在一旁摘菜,他笑眯眯的,为人和善。
“和铃,你今年多大了啊?”
和铃边洗边回答,“十二岁了。”
厨子哟了一声,“看你的身板不像已经十二了,太瘦了,身上都没什么肉,不过也是,这宫里当差的,长肉也不个容易的事。”
和铃知道老厨子是好意,笑了笑,“我可有劲了。”
“你以后要是饿了就跟我说,别的本事没有,这吃的你能吃多少我给你多少,女娃娃还是胖一点好看。”
和铃的笑容在阳光下闪耀,明艳动人,“好啊。”
厨子兴致勃勃的,能说话的人太少了,“前几天看你乐呵呵的去取信,家里什么人寄过来的?”
和铃将洗干净的菜放在篮子里,甩干了手,撑在自己的下巴底下,“啊,那是我哥哥寄来的。”
说到陈昀,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眉宇间洋溢着得意的气息。
“我哥哥可厉害了。”说完才开始觉得难为情,低头慢慢红了脸。
“看你这模样,你哥哥肯定很宠你。”厨子瞧着她白净的脸庞上的疤痕,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也可以捎信让他给你问问治脸的法子,这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让疤毁了一辈子。”
和铃愣了愣,嘴边的笑褪了下去,“我知道的。”
她自己会治,可她不敢。
女孩子又怎么会不爱美呢?
宋端躲在门后静静看着,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朝前走去,他将他们两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心情也是起起落落的。
宋端不清楚她口中的哥哥是谁,他猜想或许是养大她的大伯的儿子,他大伯只收养了她一个人,她的亲哥哥,不在她大伯家中,这点他查过了。
和铃坐在台阶上,微抬下巴,望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人,瞳孔一点点的放大,内心深处的恐惧也开始蔓延。
和铃冷静了下来,这人今天来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吧?她最近什么事都没犯,就更不可能得罪这个活阎王。
宋端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他的视线锁在她周身,始终没有移开。
厨子拉着和铃跪了下来,埋头喊了一声,“督主。”
宋端应了一声,随后道:“你下去。”
和铃以为他在跟她说话,站起来转身就要跑,可身后的人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和铃,你留下。”
和铃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手指都在打哆嗦,厨子没办法只得离开,临走前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见宋端没有杀意就放松了些,只是和铃的脸色很不好看。
方才还红润的脸蛋,此刻泛着死白。
和铃想跑,可脚底下却迈不开步子,在他热切复杂的目光中,她浑身都僵硬了下来。
和铃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又经历过他想杀她的那一段,又怎么会不怕呢?
和铃站在宋端很前,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一大片光。
风声沙沙,宋端没开口,她也将唇抿的死死的。
良久后,和铃的脖子都酸了。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站着不跟我说话?”
和铃长而又密的睫毛都在颤,抬眸,“督主有何吩咐?”
宋端苦涩,想了很多说词在这会却都说不出来,他上前一步,“我……我没什么事。”
见她还是紧绷着自己的身体,他伸手,指尖还没有碰到她的脸颊,她就大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宋端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不用怕我的。”
和铃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抱着手臂,眼眶渐次红了,“奴婢……奴婢……”
宋端长叹一口气,硬着语气,“你过来。”
和铃都快要哭出来了,“督主……饶了奴婢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前两次的教训太深刻了,现在也没有赵隽寒可以再救她一次。
宋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四肢无力,身体发僵,口腔里都是苦苦的味道。
他望着跪坐在地上的人,伸出大掌,坚硬的手掐上她细瘦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捞了起来,手上的小人儿还在发抖。
她怕自己,也是应该的。
他眸光深深,诚然如刚刚那个厨子说的,她太瘦了,提起她都不用什么劲。
喉咙里每发出一个字的声音,都像是放在石头上磨动,疼得很。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别怕我……”
和铃咬唇,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奴婢没有。”
宋端很是挫败,她都快哭了还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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