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龄弱忙命队伍起行。
赵鹏松手也跟了上去,留下福王目瞪口呆地立在城门口。
城门守将道:“王爷,您怕是明日要随我们一道进宫,做个见证了。”
福王至今没明白过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设计的,自己本来是要羞辱这个被挡在城外的晋王的。怎么自己突然脑袋上多了个血包儿不说,还成了私开城门的罪人,到放了晋王府那一行人轻轻松松的入了城。
他糊里糊涂地僵在那里。
而晋王府的人已经走到城门后面去了。
走出好长一段路,转道向晋王在帝京的王府,宋简才松开晋王,让小厮上去扶,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水。行得久了膝上疼痛,他忍不得,便站住了。
余龄弱从后面走了上来,“先生今日所行之事,于龄弱而言,实属大恩。”
宋简侧头看向她。“此行凶险,这不过一障而已。”
余龄弱惶恐道:“听先生这样讲,龄弱更不知所措了。”
宋简淡道:“娘娘先去吧。宋简与青州共荣辱,自不会坐视不理。王爷今日受了惊吓,还需娘娘照料。”
“那……先生呢。”
“宋简……略站一站便来。”
余龄弱没有多问,往前行去了。
寒疼从宋简的膝上传来,虽是在夏夜,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三年了。他还记得如今脚下的这条路,从刑部的大牢出来,纪姜陪着她走的就是这一条路。那时她穿着一身素孝,慢慢地行在他的身边,陪着满身刑具的他,在众人异样的目光和指点中,行过朱雀大街,直到正阳门。
其间,他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
他恨她入骨,而她却要直面这个恨意,人生行至分叉路口,两个人必须要走不同路,可这最后一段令人心碎的同行路,她仍然不不肯放弃。
深刻纠缠。
宋简低手,摁住一双膝盖。前面是晋王府,后面的路通向是刑部的大牢。宋简撑直身子,慢慢地回过身去。短短的半年多的时光,她挨过他的打,她也陪伴过他,她算计过他,也维护过他。
她终究还是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也是这个世上唯一赢过他的人。
可是,帝京这一场局他已经下了第一颗子,也是迟来的一颗入局之子,她身在牢中看不见,就已经输了一手。可是宋简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是愉悦,还是遗憾。
***
那夜帝京城门上的事并未在朝廷的层面上闹大。
皇帝只是下旨申斥了福王的莽撞,命他在府中思过,又行赏赐安抚晋王府。许太后的寿辰在即,宫中以事繁杂为由,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没有单独召见过入京的七位藩王。信王在京中走动积极。信王府每日门庭若市,夜夜笙歌不断,来往的全是兵部户部的要人,不过内阁的几位阁臣到都没有应他的约。
晋王府则推称晋王受了惊吓,身上染病不便见客。帝京中的朝臣本来也不敢和这个曾经的反王有过多的接触,见他避见,自然也就没有人去淌晋王府的浑水。府中整日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其余几位藩王因为封地狭小,都在观望晋王府和信王府,见二者所行大相径庭,形势不明,不好随意站队,因此也都猫在府中,来客则见,无客也不邀。
纪姜在刑部,这些事情都是看不见的。
她不知道宋简一行人已经到了帝京,也不知道帝京城门上发生的事。顾有悔为了不让多思,对七王之事一个字都不肯提。
这到算是纪姜二十三年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这日,她正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绣一张锦,顾有悔提着食盒从门外走进来。他的影子挡了一半的光,纪姜手一错,针尖便扎进了手指,她皱了皱眉,却将手指握入拳中。
“你来了。”
“你藏什么,我看见了。手伤了是不是。”
纪姜笑了笑:“你下回来,先出点声啊。”
顾有悔笑道:“江湖中人,出声就死了。诶,这些东西是我母亲命府上下人做的。你已一会儿尝尝。”
说着他放下食盒,凑到她面前:“你绣什么呢。”
纪姜从穿针线,续道:“绣给母后贺寿的。”
顾有悔低头看向那一副锦,其上绣的是牡丹与仙鹤,他这样的人是看不出绣品好坏的,只觉得那牡丹色泽艳丽,仙鹤模样传神,想夸几句吧,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嗯……好看好看。”
纪姜抬头来:“你能看懂?”
“那当然,这么漂亮,一定是好功夫。”
纪姜笑着垂下头,伸手抚着一处不留神绣乱的针脚,她其实并不擅长女红,从前在公主府中的时候,宋简从来都看不上她的功夫。他是一个对美感要求极高的人,最初他不肯说,后来也会替她斟酌色彩与构图。
她有的时候被他较真较烦了,便不肯绣了。因此大多原本起心绣给宋简的东西,都只绣了个开头,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印象中,他还真没有一样贴身的东西,是出自纪姜之手的。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不用每日都过来我这里,好不容易回了帝京,多陪陪你母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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