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也没有能将就夫人们的宅子,所以,我的意思是,是将这间堂屋子腾挪出来给夫人们安置,至于里面那个……女人。”
他是知道陆以芳对临川不喜,因此虽然知道了她有孕也不敢唤一声姨娘。
“那个女人呢就挪到偏屋里去看管着。”
陆以芳没有说话,不远处宋意然也下了车,与陈锦莲一道走来。她原本是要和杨庆怀一道赴任,因杨庆怀的正夫人不容她同行,又因其思念兄长,又急于让宋简看看他那个小外孙才跟着宋府队伍一道入京。她身子本来就不好,生育这个孩子以后,更加清减的厉害,整个人通共就剩下一把柔软的骨头,拢在轻纱软缎之中。
宋意然抱不住孩子,这一路上,便是陈锦莲在替她的手。
两个人并行而来,宋意然一面走,一面用一只响镯儿逗弄襁褓中孩子。
见陆以芳和张乾立在外面,便道:“怎么?还安置不下来么,嫂嫂怎么还在外头站着呢?”
张乾看了一眼陆以芳,见她没有什么眼色使过来,便道:“小姐,爷叫看管的人在里面呢,这正商量着搬挪的事儿。”
宋意然的手一顿,手中的镯子险些就摔了下去。
她偏头往陆以芳身后看了看:“纪姜?”
陆以芳点了点头。
宋意然抬脚就要进去。却被陆以芳轻轻拽住了衣袖。
“别去闹。”
“呵?我闹,从前是在嫂嫂的府里,我不想闹得大家子不好看,如今怎的,在这么个穷乡僻壤里,我还不能了结了她,嫂嫂,哥哥纵容她活得太久了,我夜中但凡有梦,都能看见父亲和母亲那副狰狞的模样,他们说大仇未报,他们在地下不得安宁……”
她语调极快,不知是不是被这不熟悉的语气吓到了,陈锦莲怀中的孩子大声的哭闹起来,宋意然愣了愣,这才回过身去将孩子抱入怀中轻声哄着。
陆以芳叹了一口气,“意然,宋家子息单薄。她腹中如今怀着你兄长的骨肉,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你都不该造次。”
宋意然目光冷寒,“那要到什么时候,嫂嫂,难道您还指望我哥哥真的会处置她么,等她生了孩子,兄长一定会将她接入府中,说不定,还会给名分,我算是看透了,男人但凡动真情,就……”
孩子的哭声更盛,撕心裂肺令人胆颤抖。
宋意然却说不下去了。说起男人一旦动真情,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在紫荆关为她献城的王沛。当目光再落向怀中孩子的时候,孩子的容貌却又和杨庆怀交叠在一起。宋意然的心一时有些混乱,甚至疼痛。
男人但凡动真情,就会变成孬种。
这话是真的,但是她说不出口了。
“算了,我嫂嫂的,等她诞下这个孩子再说。”
说完,她将孩子递给一旁的陈锦莲。陈锦莲正在想宋意然将才那句“给名分”的话,目光发直,险些没有接住送意然递到她怀中的孩子。
宋意然被她这副呆愣的样子弄恼了。
“你吃什么油闷子了!”
“啊……不是,不是……”
陈锦莲忙将孩子的襁褓理好,轻声哄着。
宋意然本就不肯体谅宋简府中出陆以芳之外的其他女人,这会儿心里又有气,直言揶揄道:“你们这些人,长得是好看,却没有一个能解兄长心意的,等着那里面的人堂堂正正地入了府,还能有你们立足的位置。”
这话对于陈锦莲来讲,可真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没什么心气儿,见了人有低三分,宋简有心思时和她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还是把她扔在床上泄火。她不敢有委屈,甚至有那么七分的奴性,尽心竭力地侍奉,就为了求宋简落在她身上的三言两语。
自从纪姜入府以后,她因为纪姜没有少挨过宋简的责罚。若以后真失去这唯一的甜星子,她可怎么活。
想着,手指越抠越紧,纤长的指甲头透过了绫罗,怀中的孩子的吃痛,哭闹得更大声了。
宋意然忙将孩子夺了过来,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便是气我的话不好听,在孩子身上出什么气儿,等到了帝京,我必同兄长说,看看谁好过!”
她这话一说完,谁知陈锦莲一下扑跪下来,吓得宋意然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小姐别和爷说,奴以后一定尽心照看小少爷。求求小姐了。”
宋意然见她如此,一时又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些,抬头看了一眼陆以芳。陆以芳揉了揉额角,并不肯多说一句。
“成了,像什么样子,你给我起来。”
陆以芳对张乾道:“行了,按你将才说的安置吧,只不过,这个堂屋就不用挪了,让女眷们在偏屋里将就几日,横竖就这几天,也就能上船了。
说完,走到宋意然身边,低头看了一眼陈锦莲。轻声对宋意然道:“她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你说什么她信什么,好生宽慰她几句,日后你说什么,她也会听什么。”
宋意然疑了目。“嫂嫂什么意思。”
陆以芳笑了笑:“没什么,我去前面看看。安顿好了,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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