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姜眼中,宋简此时的形象有一丝滑稽。
莫名的,竟然真的有些痛快,这极少从脑子里蹦出恶趣味,让她悄悄红了面,她忙垂下头去,上前帮着撑了一把,才扶着宋简靠在门框上坐了下来。转而问道。
“对了,我以为你还要几日才能过来,怎么这么快。”
顾有悔松开宋简道:“我先去找的师兄,本来是想让师兄先过来,然后我再去青州寻楼鼎显,没想到,在半道上遇见楼将军了。他带了一支轻骑,如今应该已经到南京城了,不过南京城关了城门,要想过来,还要绕过荡山,涉水进乡,我怕这边等不及的,就带着师兄先过来。如今师兄已经跟着夫人们去给得疫病得人瞧病去了。”
纪姜看向宋简:“你让张乾去通知楼鼎先了?你是不是也看出了这件事有蹊跷。”
宋简点了点头:“我上山之前去看过那个河堤断口。这个地方的河堤是顾仲濂监看着加固的,不可能被这样洪水冲垮,我与顾仲濂去查看的时候发现,那是认为掘开的。”
纪姜凝眉:“梁有善吗?”
第93章 权衡
宋简刚要说话, 突然一连嗽了很多声, 直咳得弯下了腰。肺里辣疼,在加上伤口的牵拉, 着实要命。
顾有悔低头看向宋简,突然眼神一怔,忙抬起宋简的手腕, 撩起半遮手臂的袖子。
“这是……”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下来。
纪姜本能地不安。“怎么了。”
宋简看了一眼顾有悔, 又看向被他抬起的那只手臂,陡然明白过来。他猛地抽回手,对顾有悔道, “把纪姜带走……”
顾有悔望向纪姜,“纪姜,你别过来……欸,你……”
顾有悔有哪一次是拧得过纪姜, 是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纪姜已经一把拽住了宋简的手腕。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惶。
“有悔,林舒由呢。”
顾有悔拍了拍后脑, “我去找师兄过来,纪姜, 这会儿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快松手。”
她立着没有动。
宋简抬起头, 凝向她:“我若回不去,你就不能再出一点事。赶紧放开我。”
纪姜望着他手腕上起的那一片红斑,来涂乡之后她早就听说了这疫症的可惧之处, 先是皮上起红斑,而后则溃烂流脓水,最后几乎活活将人疼死。
纪姜抿紧了嘴唇。却抑制不住胸口的起伏和肩膀的颤抖。脚步像被定在地上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动一寸。
宋简呵了顾有悔一声:“你愣着做什么,带她走啊。”
顾有悔闻话。忙上去用力掰开纪姜手,将她拽入怀中。
“我得去告诉林师兄,纪姜,跟我走,你现在在这里根本没有用。林师兄医术高明,他会有办法的。快跟我走。”
纪姜让然不肯挪动步子。
这分明就不公平,他们才渐渐放下心中的芥蒂,才肯彼此吐露真心。她还来不及索要宋简欠了她三年的柔情。
她平时一直是个冷静的人,无论何种绝境都不轻易绝望,可此时此刻,她却真的束手无措。
然而,宋简凝向她的目光却仍然是温柔而平和。他摁住胸口,努力顺平自己的呼吸,平道:
“别怕啊,纪姜。仔细听我说,地方处理这种疫症,封村只是第一步,涂乡离南京城太近了,封村之后,恐怕马上会有焚村之举。纪姜,到时候,你要权衡,如果林舒由想得出治疗疫症的法子,你就让楼鼎显去见南京城城官。”
顾有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想不出来呢。你要她做什么?”
宋简的目光一暗。“如果林舒由没有法子,那你就没有必要去见楼鼎显了,跟顾有悔回去。”
顾有悔不可思议地望向宋简:“你疯了吗?你让她纵容梁有善焚村?”
宋简没有回应顾有悔,仍然凝着纪姜的眼睛。
“他不懂,但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古来疫症比饥荒更险,人只能竭力而为。如果一旦没有汤药抑制得了,人命该舍就要舍。此疫一旦蔓延进南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去死……”
宋简摇了摇头。
“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对你做。但是纪姜,活着就有选择,你从前那句话是对的,纪姜先为大齐公主,而后才是宋简之妻。你选过一次,而且,你选对了。纪姜你虽是个女人,但此时此地,我敢托付的人,只有你了。”
纪姜闭上眼睛,他的话虽然平静,却决绝得可怕。
“你不要对我说这些话。还没到非此不可的地步,你好不容易寻到了水源,救了村中人的性命,没有这个道理……没有……”
她咬住嘴唇,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那双平宁的眼睛。
“我们都可以死,但你一定要活下来,这一回南方广税改制巡查,阉党一派官员的罪证已收集齐全,之前我已经让张乾带出,交给楼鼎显了,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将那些东西带回帝京城,司礼监是走不通的,所以纪姜,你行你自己的道理。”
这话,说得可真像诀别之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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