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迎收回手,将手中的灯递到旁人手上。
“那怎么的也得去央一央辛奴姐。这是衙门打的板子,和我们府上的规矩定然是不同,那不是教人听话,那是惩罪的扎实木头,拖下去的,是真会要命的。”
话刚说完,门外守着的小厮挑开了暖帘的缝子,“辛奴姐姐来了。”
人应声进来,一面走一面接上绣迎的话,“不用去问夫人的意思,该用药,该请医婆子,都紧着去办。”
说完,她移过一盏灯,照向榻上的人。
纪姜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的起了灰黑色的壳子,胸口起伏,鼻中呼出的鼻息也烫得下人。
“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于大夫道:“热发起来了。伤口又动不得。这姑娘究竟是你们爷什么人?姑娘也告诉我,我好拿捏我的轻重。”
辛奴看了他一眼,“我说于大夫,你管什么?夫人让你救命,我们府上的人,你是不能碰,脉也号不了了吗?”
正说着,迎绣打帘子进来,“药婆子请来了。”
众人忙让开榻边的一处,药婆子撩起被褥看了一眼,转身对于大夫道:“爷们儿还是出去吧。姑娘们去打些热水来,这得把下面的衣服剥开来,才上得了药。大夫您先去备药,我们这里先把伤口料理了。”
辛奴道:“看着要紧吗?”
那药婆子不明就里,一面拿剪子,又招呼人点蜡烛,一面道:“听说你们府上规矩大,但也是好人家,责个奴婢,到把人责成这副模样了。”
辛奴不好解释,只在一旁衬着她的手。“我们夫人心好人善,哪做这些孽,她是犯了大错,偏生我们爷又不肯让她死。您经经心,以后我们夫人自然谢您。”
那药婆用火烤了剪子,又沾上热水,小心地剪开她伤处的衣料子。
“那这不是活受罪吗?”
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多嘴问到了大宅大院不愿让人窥探的地方。于是不再多话。
伤处的衣料终于被剥开,触目惊心的一片血肉。
“好在,是个奴婢出身的姑娘,这要换成是好人家的人,这样就算是好了,恐怕也不肯活了。”
辛奴掌的灯的手一僵。这话说得实在,却也惊心动魄。
她不能开口,眼前这个女人,是大齐前一朝,唯一的公主啊。
后来几乎是折腾了整整一夜,先是剪了衣料清理,而后又是调药,上药,纪姜身上的高热始终没能退得下来。
次日五更天,陈锦莲从床榻上醒来,外间已经上灯了。
昨夜里宋简全然没有碰她,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床笫之事上面吃瘪。
宋简的人影映在碧纱屏风上面,天还没有大亮,也还没有传人进来伺候起身。陈锦莲试探着唤了一声,“爷?”
人影稍动,“嗯?”
陈锦莲之前实在琢磨不出他到底怎么了,此时听到他还愿意应个声,忙披衣下榻,赤足踩在地龙上,绕过屏风走到外间。
宋简坐在窗边的一把圈椅上,腿上罩着一条大毛的毯子,膝上半摊着一本书。屋子里的炭火焚得还很旺,像是刚刚才添过的。陈锦莲走到廊上,对上夜的人道:“去把白芍煮的水给爷端来。”
话音还未落,里面却传来宋简的声音,“不用忙了,看了这几页,还得时辰睡。”
陈锦莲挥手打发人去了,转身走回房中。“爷几时起来的?”
宋简翻动膝上的书,看了一眼窗外,“化雪的声音大了,没睡实。”
陈锦莲靠在他腿边屈膝坐下,她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亵衣,外头罩着的是宋简的那件大毛的氅衣,修长的腿在其间若隐若现。她是最会拿捏的姿态的,半黑不黑的天色,烧面的炭火气,再加上这一双将将醒来,还带着迷离之情的含情目。陈锦莲想着,昨夜在榻上失掉的局面,总能在这会儿扳回来。
宋简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妾到……没怎么,就是想着……爷歇得不好,心里疼。”
宋简用手握住她的脖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得太久了,他的手异常地冰冷,惹得陈锦莲打了个寒颤。她仰起脖子,望向宋简。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爷,昨日可是有什么不受用的。”
话音一落,宋简握在她脖子上的手却慢慢地使力收紧了。
这不是肉体的撩拨,陈锦莲太清楚了。
她忙跪起来,“爷,妾多嘴了。”
宋简将她的头抬起来,逼视她的眼睛,“你不问事情,是个好看的女人。”
陈锦莲连声答是。
她怕陆以芳,但她更怕宋简。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有天下难觅才情,也有一双如辉星映月的眼睛,原是美人的良配,红袖添香伴他夜读书。但这样的日子,却总是过不起来。
“出去。”
他松开手,陈锦莲的身子便瘫软下来。一刻不敢耽搁地过裹紧袍往门外走。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就见辛奴面色慌张地撞了进来。险些和陈锦莲撞个满怀,她见陈锦莲衣衫不整的出来,也不能多问。外间的侍女挑起暖帘,她便快步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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