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太皇太后这样说,心头一时五味杂陈,只得端起酒杯喝闷酒,掩饰脸上的尴尬——其实自己之所以不立后,是怕心爱的女人有朝一日被皇后的名分所累,他不能失去她。
“罢了,皇贵妃就皇贵妃吧……等哪一天没准你想明白了,总要立皇后的。”做母亲时的太皇太后吃了太多过于强势的亏失去了儿子。如今年纪渐长,面对孙子的太皇太后比原先多了几分慈祥——他是她的孙子,可也是大清国的皇帝,不能让他因为孝顺而失去了帝王的尊严。
“孙儿……谢皇祖母体谅——”听太皇太后这样说,康熙几乎坠泪,他搁下杯盏,起身向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
不久之后康熙传谕礼部,晋封贵妃佟氏为皇贵妃;册封钮祜禄氏为贵妃;晋封那拉氏、郭络罗氏、乌雅氏、马佳氏为妃,择吉日正式册封。
“唉,你瞅瞅——”传谕的第二天,六宫各个人等便都得了消息。满腹委屈的济兰哭丧着脸到永寿宫向准贵妃和卓请安,一进屋刚行过蹲安礼,和卓便拿了自己抄的一份后妃名单与她看,叹道,“不起眼的乌贵人就因为一个四阿哥,竟跑到荣嫔前头了!”
“若不是臣妾出身尚可,没准她还能压臣妾一头呢!”济兰见了名单,心头的怨气又增添了几分,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那四阿哥几乎都被人当做承乾宫的儿子了,她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真是天生的丫鬟命!”
“是啊,那你跟她置什么气呢?”和卓拿着这份名单,满脑子都是自己将来如何平衡各种关系,好为胤俄的未来铺路。现在把济兰叫来商量,不料这沉不住气的女人竟吃起如吉的醋来,她不禁觉得好笑,“宫中规矩,贵妃以下所出的子女不得由生母抚养,等你将来有了阿哥,我就跟你换着养可好?”
“娘娘此话……当真么?”入宫近十年一直没有子嗣的济兰原本心灰意冷,听了和卓这话,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咱们是后宫的姐妹,何况又是亲戚,还分什么彼此呢?”和卓看见济兰眼中闪烁的泪花,便知自己算是彻底得到这个人了——若济兰真有了阿哥与和卓换养,将来兄弟两个一定会勠力同心,胤俄未必没机会与胤礽一较高下。
“娘娘说的是……济兰日后就指望着您了!”济兰红着脸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试图掩饰溢满面部的喜悦情绪,一时觉得胤禛与如吉根本不足为虑。
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康熙这些日子在乾清宫东暖阁夜夜无法安眠,只等着云南大捷的消息早日抵京。这日佟懿儿领着玉衡带了康熙最爱吃的鸡丝粥和小酸菜去探望时,已是三更天了。东暖阁里灯火通明,康熙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沾了朱墨的狼毫笔盯着一份奏折发呆。
“皇上,吃点儿夜宵罢。”佟懿儿笑着将康熙桌上的奏折往旁边挪了挪,又从玉衡手里捧过胡桃木的食盒,将粥与小菜摆好,屋内一时香气四溢。
“懿儿……你来啦——”鸡丝粥的香味把康熙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拉回现实,他将笔搁在砚台上,牵起她的手笑道,“四阿哥睡了?”
“都三更天了,早睡下了!”佟懿儿笑着将瓷勺递到康熙手里,“临睡前还问呢,好久不见您,您是不是都把他忘了!”
“现在朕一刻都不能离开,就等着捷报呢——”康熙大概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便将一碗粥喝了个精光。佟懿儿见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替他擦了嘴,康熙放下碗,伸手按住帕子闻了闻笑道,“真香,拿兰花熏过罢?”
“才多一会儿呢就不正经了——”佟懿儿的脸红了一阵,抽出手示意玉衡端了食盒下去。玉衡心领神会,行礼退下了。
“等到了腊月,朕就正式册封你为皇贵妃。”现在没了人,康熙将佟懿儿拉到膝上坐了,吻着她的耳垂低语,“在朕心里,皇贵妃和皇后是一个意思。”
“懿儿说过,懿儿不想做皇后……”想起“孝懿仁皇后”这个谥号,佟懿儿心里至今还有些惶恐。现在她即将成为皇贵妃,离“孝懿仁皇后”这个名号又近了一步。虽然现在很多历史已经偏离了她所知道的轨道,但是康熙二十八年还没有到,她也不知道那时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总有一天,朕会让你毫无顾虑地做朕的皇后,要胤禛是你名正言顺的孩子。”
静默许久,康熙忽然自语似的说了一句,那声音很小,却被佟懿儿听得一清二楚。她愣住了,一时从“孝懿仁皇后”的想象中抽离了出来,看着康熙充满信心的眼睛。
“怎么,你不相信朕,不相信你自己吗?”看见佟懿儿眼底的困惑,一本正经的康熙忽然笑了。
“懿儿……懿儿相信。”陪伴康熙经历了除鳌拜和平三藩的佟懿儿见证了康熙的成长,也见证了自己对这个时代的适应——她再次想起自己曾在梦里听到的那句话,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康熙坚定的眼神给了佟懿儿更大的鼓舞,她下定决心不再胡思乱想了。她的灵魂来自三百年前的未来,但现在,她的未来是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十四日之后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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