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涅,听太子哥哥说汗阿玛建了一个新园子,以后就不用老在紫禁城里呆着了,是不是真的?”正月初七是顺治的忌日,阖宫上下按例是要斋戒的,佟懿儿在承乾宫的偏殿与胤禛、靖月一同进膳。看着一桌的青菜豆腐,胤禛对食物显然不感兴趣,拿着银筷戳在一块嫩豆腐上,张口聊起了今日听来的趣闻。
“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该去上书房读书不是还得去?”佟懿儿没料到胤禛小小年纪就已经对园林兴趣盎然了,指了指他的瓷碗嗔怪道,“快点吃,吃完了背书给我听!”
“那……跟靖月有没有关系呀?”五岁的靖月思维越发敏捷,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灰色的狐毛镶边袄袍坐在一张特制的围椅上拿着银匙舀饭吃。听见胤禛说起宫外的事,两只眼睛立刻闪闪发亮。
“靖月乖,靖月可以去玩!”看见靖月面前的碗里已经没有几颗米了,佟懿儿立刻竖起大拇指称赞,“每次吃饭都吃得又快又多,比你四哥哥强多了!”
听了佟懿儿的夸赞,靖月一下把头抬高了好几寸,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胤禛,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了,赶紧专心致志把碗里的饭吃完。
“皇祖母,您的身子可好些了?”这日太皇太后圣寿,康熙率后宫嫔妃及皇子们向太皇太后行礼毕,见太皇太后似有些咳喘症状,便吩咐和卓先领着其他人离去了,只留下佟懿儿与他一同照料。看着太皇太后喝下佟懿儿递来的一碗温水,康熙一面扶着太皇太后的肩膀,一面轻抚她的背部。
“不……不碍事——”太皇太后的脸因咳嗽而泛红,她不想让康熙为自己担心,故而摆摆手笑道,“老毛病了,天气暖和了就好!”
“今儿本来是想带您到新园子看看的,看来只好改日了……”眼见太皇太后日益衰弱,康熙心上那根弦一日比一日绷得更紧了,今天原本的计划都要泡汤,一时觉得十分懊丧。
“我在紫禁城呆惯了,也懒得挪动——你跟懿儿去罢!”太皇太后婉拒了康熙的好意,向佟懿儿说道,“一会儿你陪着皇上去散散心,这些日子他惦记着北方的罗刹,南方的河务,也是怪辛苦的,有个地方休养生息挺好。”
“懿儿遵旨。”看见太皇太后对康熙如此关怀备至,佟懿儿的眼泪早已滑到眼角——这世上无条件全心全意惦记着康熙的人寥寥无几,太皇太后绝对是第一人了。
“唉,从前没什么精力的时候,每回只能带她老人家到南海子住住,那儿的条件可比新园子差太多了。”坐在前往海淀的銮舆上,靖月已经趴在佟懿儿的膝上睡着了,康熙一面将身上的藏青色斗篷解下来覆在她身上,一面对佟懿儿轻声叹气道,“现在朕好不容易有机会孝敬她老人家,老太太倒无福消受了。”
“皇祖母只是现在天寒身子不适罢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康复的。”佟懿儿听出康熙言语中的焦虑,不禁笑着轻声安慰给他信心,“迟早有一天会带她老人家一块儿来的,您别胡思乱想了。”
“怎么还没有到啊——”靖月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眼角打了个呵欠,“是不是都出了北京城了?”
佟懿儿想起自己过去从北京市中心坐地铁去北大只要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忽然非常理解女儿的不耐烦。她拿起帕子替靖月擦了擦脸温柔道,“就要到啦——”
过了约摸半刻钟的工夫,銮舆终于停了下来。康熙牵着佟懿儿的手下轿辇,随行的乳母接过靖月抱在手里。
“什么……春……什么——”靖月看着大红门上黑底金漆的匾额,自告奋勇地脱口念了出来,可惜她认得的字不多,惹得大伙皆是一阵笑。
“你怎么认得那个春字的?”康熙转身捏了捏靖月的脸蛋,觉得这样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实在是可爱极了。
“春联上到处都有这个字,所以就记住了。”佟懿儿并没有刻意教靖月认字,毕竟她还小,如果一天到晚看到一个字就教恐怕会让她反感。她的这种“散养”模式使得靖月至今并没有什么“天赋”显现出来,就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开头的那个字是畅,春后头那个字念园。”康熙脑海中构想了无数次如何向佟懿儿介绍园名的场景,而现在这种是他最意想不到的——康熙从乳母怀中接过靖月,将匾额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她听,“哦……畅春园!”靖月拍拍手冲康熙耳语道,“骑大马进去好不好?”
“好哇——”康熙一向对靖月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就将靖月扛在肩头,佟懿儿想拦都拦不住。
佟懿儿跟着这“没大没小”的父女俩一道进了宫门。进门只见一条小河蜿蜒而过,环绕着一座端端正正的大殿,檐上以蓝底金漆书“九经三事殿”满汉两种文字,这就算畅春园的“前朝”了,是康熙今后与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过大东门循河西上便见沿岸伫立着一座四平八稳的宫室,上书“渊鉴斋”三个鎏金大字,佟懿儿知道康熙有一方非常有名的印章就是以此斋为名的,今日一睹真容,佟懿儿不由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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