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佟懿儿感觉索额图那张略有些扭曲的脸似乎试图靠近自己,她不停地摆手,试图让这张脸离自己远一点,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直到她大叫一声醒来,才发现这只是个噩梦。
“可是梦里开始的那段对话,是我真真实实听到的啊……”醒来后佟懿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抱着桃红色的金丝百蝶图锦衾发愣。
抬头望去,窗外月色如钩,正是七月流火,凉风习习。
“可能是我脑洞大开了吧——皇子养在宫外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秋风吹得穿一身青色宁绸单衣的佟懿儿咳嗽起来,也使她更清醒了一些——历史又不是编小说,怎么能无端脑补呢?
她相信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
第10章 亲政没那么简单,相爱没那么容易
“皇祖母!鳌拜他——”康熙亲政不久后的某个午后,在慈宁宫花园鱼池旁踢毽子的佟懿儿见穿一身浅灰色暗团龙纹常服的康熙怒目圆睁,气鼓鼓地杀进慈宁宫来,根本没有留心表妹的存在。
变声期的男孩大吼大叫很容易变成公鸡嗓。听到这样的声音,跟在康熙身后溜进太皇太后寝殿,躲在大红柱子后面偷听的佟懿儿好半天才憋住了笑。
“我都听说了,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没有半点皇帝的样子!”太皇太后端起青花大瓷碗喝了一口苏麻喇姑亲自熬煮的奶茶,言语中对自己刚刚登基的孙子充满嫌弃。
“朕还有什么皇帝的样子!”康熙毕竟是被祖母训大的儿皇帝,听到太皇太后如此严厉的斥责,他抹了抹眼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在右手边的前沿炕上坐下,委屈道,“今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他就站在朕的面前,抓着朕的胳膊肘逼迫朕下旨杀了苏克萨哈!朕、朕还没下过杀人的旨意呢——”
“像这样?”佟懿儿眼见着太皇太后斜眼冷笑一声,瞬时用粗大的手掌一把捏住康熙的胳膊高高举起,吓得大气不敢出。
“嘶——疼……疼!”佟懿儿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跟太皇太后这个女汉子比起来,康熙根本不够瞧的。太皇太后慢慢松开手,康熙立即抽出有些泛青的右臂,轻轻按摩了几下。
“要么怎么说你现在生个皇子都费劲儿——就跟你阿玛似的,脾气大力气小!”太皇太后说起早逝的儿子,不由叹气。
“孙儿……孙儿不喜欢尼楚贺,也不喜欢塔娜!遇到心爱的女子,孙儿自然会让您抱重孙子的!”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允许旁人说自己“不行”,何况是万乘之尊的天子。屈辱感使康熙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早朝上所受的委屈。他毅然决然地站起来,挺直了腰杆。
“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怎么都成天介把什么‘心爱’放在嘴边?”太皇太后听了康熙的表态当然是不高兴的,她的脸拉得老长,“我问你——你玛法,你阿玛爱的那些女人,现在在哪儿呢?”
“都……都薨逝了——”佟懿儿听到这个直击灵魂的拷问,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康熙一个十四岁男孩,自然更是不堪一击,立刻认怂,低下高昂的头颅。
“皇后皇妃,都是襄助皇帝繁衍子嗣,成就大业的女人——你心里要关怀她们,体贴她们,这样才得长久。”大概是看在康熙还肯听自己教诲的份儿上,太皇太后的语气柔和了不少,“皇祖母当然希望你遇到个知心的人儿——但在那之前,咱先做好大清的皇上,做一个天子该做的,成不成?”
佟懿儿觉得太皇太后这段话简直太经典了,她只恨此时此刻没有纸笔,史书上没有把孝庄文皇后这段话记上一笔简直不要太可惜。
“可是——鳌拜不让朕做这个大清的皇上啊——”中二少年的本性很快就暴露了,问题又绕回了原点,“朕已经亲政了,为什么不让朕自己拿主意?”
“你喜欢苏克萨哈吗?”太皇太后内心估计已经崩溃了,但她依旧心平气和,随手拿起炕桌上的一册《三国演义》翻到第二十三回“祢正平礻果衣骂贼,吉太医下毒遭刑”那一回,摊开给康熙看。
“不……不喜欢。”康熙撅起嘴嘟囔了一声,会意道,“朕知道,借鳌拜那个匹夫端了苏克萨哈,是借刀杀人的妙计。当年曹操、刘表之辈就是这样借黄祖之手干掉祢衡的……可是曹操不是君子,朕要做一个君子!鳌拜毁了朕的名声,朕不该恨他吗?”
佟懿儿听康熙这样说,脸上渐渐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看来现在的康熙虽然有点二,悟性还是相当不错的,一点就透,好歹孺子可教。
“鳌拜怎么会毁了你的名声呢?今儿的事,满朝文武都瞅见了。将来后人评说,一定都是说他鳌拜的不是,怪他恃强凌弱,你将来若要除去他,那是圣君所为——鳌拜反倒给你添了光彩呢!”
姜还是老的辣,佟懿儿觉得要是清朝有辩证法这门学科,太皇太后一定是教授级别的存在。在她一番精彩绝伦的“课程”结束之后,康熙与躲在一旁的佟懿儿对她的佩服简直就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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