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贵重繁琐的物件就越是娇气,花重锦心虚地看了一眼仰头喝酒的陆慕游。
陆慕游把酒坛往花重锦唇边递了递,道:“喝口酒驱驱寒。”
花重锦小手缩在披风里,顺着陆慕游的手喝了一口坛子里的酒,入口辛辣,一路烧到了胃,身子却是有了些暖意。
“不妨事,这件披风是我接手之玄阁的时候,前国师送我的。”陆慕游顿了顿,一笑道:“应该说是前前任国师送我的,上面的翎羽是孔雀,象征着尊贵,却永远屈居于凤之下,并且永远是凤的影子。”
这么说来,陆慕游接手之玄阁的时候,陆慕渊应当是穿着绣凤的衣衫站在他身侧,本应当是他的盛典,却变成了陆慕渊的陪衬,还真担得起“影子”这两个字。
“唔!”陆慕游一声闷哼,伸手捂住了头。这次,花重锦清晰地看到了陆慕游眼中的红光闪过。
“倾之,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回去休息!”花重锦连忙扶住陆慕游。
陆慕游微微摇头,用力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身上像是被汗浸了一遍,脸上甚至有汗珠滴落下来。
花重锦顾不上找帕子,直接用披风替陆慕游擦了擦脸上的汗,口气中带了一丝不容拒绝:“倾之,跟我回屋。”
陆慕游顺着花重锦的力道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将花重锦身上的披风整理好,这才弯身将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拍了拍,随意披在身上。
花重锦看着陆慕游苍白若雪的面色,微微蹙眉,道:“陆慕游,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也见过陆家的列祖列宗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一直瞒着我?”
陆慕游故作轻松地笑笑,道:“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不过是月色正好,出来活动活动。”
花重锦气极反笑,抬手托起了陆慕游的下巴。迫使他向上看,“陆大人,陆郎君,陆阁主,您抬起您的尊首仔细看看,月亮在哪儿?”
漫天星光璀璨,唯独没有月光。
陆慕游有些发窘,他还真是没注意天上到底是月亮还是星星。
花重锦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落寞刺痛了陆慕游的心:“想来是倾之觉得花家小门小户,门不当户不对,想要退婚却难以启齿,要不然怎么连同裘都不愿意?”
陆慕游赶忙拉住花重锦,解释道:“阿锦,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花重锦眼底的忧伤挥之不去,就这样看着陆慕游。陆慕游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为何,从昨夜开始,我只要一阂眼,就做噩梦。”
“噩梦?”花重锦有些诧异,幼年时她也经常做噩梦,但是成年之后别说噩梦,就连梦都少了很多。
陆慕游揽着花重锦朝屋中走,边走边道:“陆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卜筮的天赋,凡是精通此道之人,所梦所想可能就是将来的预言,一连两天同一个噩梦,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慕游关门之前,看了一眼门外,寂静的深夜好似他放火烧韦夼的晚上。陆慕游揉了揉眉心,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伸手关上了门。
花重锦乖巧地坐在床上,已经将那件名贵的披风挂了回去。
陆慕游笑着上床,拥住了花重锦,花重锦猫咪一般缩在陆慕游身侧,仰头看着陆慕游。
陆慕游道:“梦中,漫谈大火烧了隐世山庄,我站在火中央,看着火舌将陆慕渊吞噬,陆慕渊一手扶着柱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胸口,似乎快要窒息,而他看向我的眼神,满满都是绝望和怨毒。”
陆慕游将脸埋在掌心,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
花重锦赶忙将陆慕游抱在怀里,安抚道:“不会的,这只是个单纯的噩梦,你怎么可能杀掉你哥哥?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你发现泡泡似乎与别的猫不一样,可能与陆慕渊昏迷不醒有关。冒着过敏的危险,也不放弃一丝一毫的线索,这种兄弟情义,你怎么可能杀掉陆慕游?”
陆慕游倏地抱住了花重锦,吻上了她的唇。花重锦的唇还带着一丝冰凉,稍稍安抚下了他内心的躁动。
花重锦配合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陆慕游浅浅地描绘她的唇形,作画一边将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地临摹。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陆慕游微微离开花重锦的唇,轻柔地抚过花重锦的发,问道。
花重锦握住陆慕游的手,温柔地摇了摇头,道:“官人许久不曾我与亲近,这个吻也给了我不少信心和勇气。”
陆慕游浅浅地勾起了唇角,道:“最令我害怕的是,在梦中,所有人都告诉我,杀了陆慕渊,杀了他,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师,而你,就是实至名归的国师夫人。”
陆慕游翻看着自己的手,道:“可是我知道,我手上没有朱砂痣,我不是天选的国师,我脸上的刺青已经消退得快要看不见了,因为我脸上的刺青是我用药草自己刺上去的,并不是族中长老所用的染料。那种染料是陆家长老不传之秘,不在其位者做不出来。”
花重锦恨不得对天翻个白眼,伸手捅了捅陆慕游道:“敢情你结婚之前翻进我窗户,说得那一番骇人听闻的话也是假的?”
陆慕游亦是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认真地看着花重锦,道:“你看我都糊涂了,竟然自己露了馅。若是嫁给国师,那段话便是真的,可若是嫁给陆慕游,那段话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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