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鸽山庄的卷宗,分为帝王卷,江湖卷,和布衣卷。这其中有许多秘密,和你身边的人息息相关,你竟一点都不好奇,不及看一眼就这样烧了它们,不觉得可惜吗?”
灵歌咬唇:“我说过,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毁了这害人的卷宗!”
这的确是害人的卷宗,朱清逸亦清楚这一点,于是他只是要荀桑保管。这样,那些不甘被自己的秘密所要挟徭役的人,自然亦将目标与毒手都指向这红衣女子。
他的狠辣算计,她早已领教。自那夜红湖边他双手轻轻一下推送开始,他便已百毒不侵,再不是眉眼间能笑出生涩的少年。
“你走吧,”荀桑道,“沧澜莫要回去,回你商州的家吧。你的岁月还长,既然活着,就好好珍惜。”
灵歌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走,却定不是回商州。
眼下,她虽还不恨荀桑,却矛盾而失望。
一转身,手腕却被狠狠捏住,玄衣金冠的人,面貌与清尘有几分相像,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如鹰的冷锐,手上的力道亦无丝毫温柔。
他看了眼屋中央的火盆,竹节中的纸页已慢慢卷出黑色的灰烬,他冷冷一笑,将灵歌掼在地上:“那卷宗是你们百里家的东西,由你烧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既然荀桑不肯杀你,那就留你到那一刻,给他个选择的余地。”他的手忽而探过来,迅如猛兽,“呼啦”一声,已扯破她半边衣裳,露出单薄的一片肩。
“你要干什么?”灵歌大呼,抱着肩臂狠狠瞪他。连他身后的荀桑亦有几分意外,她皱着眉,欲语还休。只见朱清逸的掌利爪般抓进灵歌的肩胛,收回时,手中便多了那一柄蓝翎雀羽,并着滴滴嗒嗒的鲜血。
“你以为我会干什么?”朱清逸冷笑,“只是不想你飞出去通风报信,坏了今夜的盛会而已。沧澜的人应该还沉浸在庆祝龟岛归海的喜悦中,睡得香甜吧,说不定明早醒来便发现,他们的沧澜已悄然易主了。”
灵歌那片被抓烂的肩胛散发密密麻麻的痛,血将红夹袄染得脏污,她望着朱清逸手中那支染血的羽毛,心中绞痛,痛过那片撕裂的肉体。
这一支蓝翎雀羽,是最初牵系她和清尘的因由,为了它,她和这样一群美好的人同路,她记得它烙进自己身体时那股潜流进心脏的温暖,更不会忘记,因为这只翎羽,她曾负着清尘在高空飞翔。浮云寺后的断崖上,她亦曾这样露出肩胛,给父亲看她这美丽的印记……
然而,这样轻而易举便会失去。或许,它本就不属于自己。
是啊,这是蓝雀妖的灵羽,若她只是依靠它而飞翔,依然是和族人不同的啊!
只有真正存在于内心的东西,才永远不怕失去。她已一无所有,但同样可以强大。
灵歌努力裹紧着自己的躯体,昂头站了起来,“绯鸽山庄和浮云寺的怨魂托我给你带个口信:你这样的帝王,即便得了沧澜,拥有了更广袤的土地,也永远不会天下归心!”她说得慨然,她本就是替人送信的小鸽子,然而这一趟,她的雇主是她自己。
朱清逸似并不生气,倒脱了玄色氅衣,替她遮住裸露残破的肩,冷笑着离去。
许多事他不屑于解释。而蝇营于世的微小子民亦不会懂。
红湖之畔的那一夜,他心爱的女子没有选择他,然而,这江山却选中了他。若不坐上这俯视苍生的位子,便永远不会了解,这皇位赋予人的责任与志向,渴望着边境和平,而终极的选择便是没有边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同时,亦渴望着这土地上的生命欣欣向荣,安居乐业。
那便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无上荣耀,最广阔的版图,最繁荣的盛世。
为此,哪一个帝王不曾费尽心机?
烁国皇族的血液中充斥着尊贵骄傲的鲜血,那股血液随时都迸发着激越的理想之声。而这种帝王的理想,若非身处其位,怎能感同身受。
灵歌不顾痛处,转动肩臂,将玄色氅衣掀翻在地。眼见窗外的海面上,浮满大大小小的透明国珠,里面站满配着各式武器的人,一个个装束干练,表情暗沉,随着国珠已慢慢沉下海面。
灵歌想起沧澜那铺满碎珠的街巷,满目彩色游鱼的空气,拔足便要跑,无论用何种方式,一定要通知沧澜的人。即便那最初只是个囚徒建立起的国度,亦不容许被践踏。
“你最好不要乱动。”荀桑忽然道,“方才你不肯回商州,现在却是哪里也不能去了。”
“荀桑,你为何一定要帮他?!”灵歌的脚下滴滴嗒嗒落着血珠,她的眼眶里开始转着泪花儿,“神仙哥哥最讨厌血,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战争。”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荀桑淡淡,“到那时,这所有纷扰都与我和清尘不再相关,赤雪,烁国,比俄,沧澜……都不再与我有关。”
灵歌听不懂,她只执拗的要逃走。
冰凉的刃轻轻抵在她的脖颈上,“虽然我也恨着朱清逸,但今夜,是我们共同盼了十年的时刻,我不容许旁人,将这眼见的希望打碎。”
“荀桑……”灵歌声音颤颤的,眼见荀桑将那匕首从她脖子上挪开,放在自己雪白的颈间,淡淡道,“我若如此死去,你的神仙哥哥,会恨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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