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还是像他昨天来时那样,没什么变化。可就连安稳不动的沙发,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叶沉想起昨日的疯狂。简直快魔怔了。
“喝水还是饮料?”
刘珂的话,令他回归现实:“水吧。”
刘珂去厨房里倒了两杯凉水,本来想加冰块,打开冰箱,想想又算了。
“吃饭了吗?”她将杯子放在他面前,问话的语气一如平常,像是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另一位当事人的叶沉,到底没她成熟,沉不住气。开口说出的话,都透着一股怪异。
说完才意识到不妥。昨天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他倒是像理直气壮来蹭饭似的。他抿了抿唇,看着那杯水,斟酌着怎样开口。昨晚,他一夜未眠,不断地翻身,全是在想傍晚时的事。紧/窒、湿润的包裹感似乎还在。
电视没开,却是倒映了两人的身影。
刘珂伸手,拿了抱枕,抱在怀里。到了饭点,她也不打算去做饭。等着他把话说开,不然两人都膈应。
可刘珂率先耐不住沉默,先行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都成年了,也别看得太重要。”
又是“成年”,昨天她劝酒,也是这话。
叶沉没有说话。
刘珂忽地自嘲一笑:“其实挺重要的。毕竟是第一次。”
叶沉愣了,反问:“第一次?”他以为,依她的年龄,阅历,她昨天的循循善诱,怎么也不可能。简直就像,他本只期待一颗糖,却有人给了他一盒巧克力。想都不敢想的事,杀得他措手不及。
“是啊。”刘珂脱了鞋,脚踩在沙发上,抱枕夹在腿与身子中间,“不相信是么?”
他声音低下来:“没有。”
“以前就想,如果不是残疾人,就算了,没兴趣。后来家里人催,觉得要结婚生子了,可又心有所属。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她跳跃地转了话题,“你知道张韶涵有首歌,《遗失的美好》里的一句词吗?”
叶沉没有问心属的人是谁,也没有回答问题。刘珂已经把话说得这样透了,反而叫他无从说起。
刘珂下巴压在抱枕上,偏头看他,看了两秒,又转过脸,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
真失败啊,人生首次告白,以对方沉默告终。她就当他不知道,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将抱枕拿开,站起来,“我去做饭,你要留下来吃,或者回家,都随你。”
叶沉看着刘珂进了厨房。
他知道。他知道那句歌词,也知道她的意思。
所有答案其实了然于心。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叶沉最终没有留下来。他脸皮薄,让他与她面对面再吃一顿饭,他宁愿站在马路边,受人侧目。那滋味至少他承受过。承受过,就知道如何去承受。
回家开煤气炒菜时,不小心碰到锅,烫得手指刺痛,立马关了火,开水龙头,凉水冲着手指,痛感稍缓。拿开时,已然红了。叶沉愣愣地看着,心思飞远,久久不曾动弹,直到门响了,他才恍然回神。
是母亲。
她经过厨房,看见他,问:“这么晚才吃饭?”
“嗯。”叶沉垂下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挎着包,是下班的样子。
母亲勉力一笑,没有接话,反而接过锅铲,挤他出厨房:“我来吧。”
到父亲回到家,叶沉才知道母亲提前下班的真相——母亲被解雇了。
母亲在单位勤恳工作十余年,原老板待她也好,叶沉刚截肢那会儿,老板资助了不少,还曾提过补品看望过叶沉。可她年纪也大了,该退休了,新上任的老板一来便说要裁员,见母亲年纪不小,虽说有经验,却不比年轻人精力好,委婉地让她回家享天伦之乐。
母亲说到这里,捶了下腿,“小沉还要读大学,我享什么天伦之乐啊。”
叶沉夹着菜,食之无味地嚼着,不发一言。
母亲絮絮地说着:“要再早点,小沉读高三,我回家也好照顾他,这会儿他都考完了,我回家干什么呐?读大学一年还要几万……”
叶沉和父亲两人也没招,出不了主意,只能无济于事地安慰她。
吃完饭,母亲洗碗,叶沉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翻了翻联系人,组织了下语言,给许心婕发送一条消息。
许心婕回复得晚了些,但还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说会帮他联系。
母亲既然已“退休”,叶沉是想给自己赚点学费,左右也清闲,可以为到时的英语四六级做准备。大学的一等奖学金金额也不少,他想争取。
未来……未来就像一座挡在面前的山,他不知道荆棘、毒蛇、乱石会如何、何时出现,他能做到的,只是找时机找路径,去翻越。现在山上落满了雪,他正等待雪消冰融。
叶沉躺上床,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下,是一条申请好友的信息。
那人的头像是米色背景上一朵手绘的很小的花,微信名是:鸣珂锵玉。
叶沉第一时间想到是谁。
他点了“同意”,给的备注是“刘珂”。他想让她在他的联系人里,显得更普通,像是好友,同学,而不是老师那般有身份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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