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自称是梓乡中学的校长,叫王万喜。
凌婧刚睡醒过来,有点迷迷瞪瞪的。刘珂和王万喜握了下手,他憨厚地笑着,主动接过她们的行李。凌婧不好意思,想自己提,但王万喜有农村人的热情和固执,她最终只抢回来两个背包。
王万喜自己带的竹扁担,挑起她们的行李,又拉了个行李箱,毫不吃力。
他用蹩脚的普通话给她们介绍着梓乡中学的概况:“我们只有三个班,各年级一个,共两百四十三个人,你们教初一。中午和学生一起吃饭,每天都有四个菜,肯定会有肉的。然后呢,要委屈你们和其他老师住一间屋,她们已经备好了新的床褥……”
越听,越觉得心凉。凌婧和刘珂对视一眼。
梓乡的条件,似乎比想象中的差……
老师版的《变形记》么?
下车的地方是乡里的集市,街道很窄,旁边尽是店铺,一眼看过去,不像城里的鲜亮,而是像路面一样,蒙满了灰尘。
耳边充斥的,尽是不明其意的方言。如同进了异域。
梓乡中学还要往里走,王万喜叫来了拖拉机,“嘎达嘎达”地载着她们。
凌婧虽没抱怨,但刘珂看出了她的痛苦:颠得屁股痛。车里的地面也脏,座位是那种板凳,直接架在车厢里的。刘珂投以眼神安慰。
路上尘土飞扬,王万喜和司机用方言说着,两人都听不懂,苦中取乐地看着山里的景色。
凌婧是城里人,鲜少来这种地方偏远的乡下,初始时不时拉着刘珂问东问西,可时间久了,兴趣被拖拉机给颠没了,便撑着下巴,苦哈哈地搭着眼皮看农田、青山、蓝天。
王万喜也陪她们聊,但拖拉机太响,加之他的普通话又极不标准,说了几句,难以为继。
风吹着,吹乱了刘珂的头发,也送来了很多味道:拖拉机的汽油味、牲畜的粪味、尘土味。刘珂眯起眼睛,闲散地靠着车门。头发像波浪般,向后推送着。
凌婧看着她,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等到了梓乡中学,已过了四点。学生还没放学,远远地,从教室传来读书声。
学校很小,只有一排平房,分成三个教室,活跃寝室、厨房之类的。中间的操场没铺塑胶,是水泥地,学生雨天踩了泥巴来,干了后,又成了黄沙似的土。体育设施么,有个篮球框,漆都掉完了,破败的篮球网在风中飘摇。
教室门没关,可以看到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课本授课。他们声音洪亮,刘珂隐约捕捉到几个词。后来才知道,他们没有扩音设备,只能靠嗓子干喊。
凌婧打量着学校。有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晒得黝黑,趿着拖鞋出来,边打着哈欠,边拉了下房柱边的铜铃。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凌婧一跳。
下课了。
过了一会儿,学生都是背着书包出来的。
是放学了?刘珂看了眼时间,比城里放学时间早了两个小时。
整个学校,只有六个老师,加上刘珂和凌婧,也就八个。一共三个男老师,五个女老师。
刘珂、凌婧和另外三个女老师住一间大寝室。王万喜送她们到门口,屋子里都是女人东西,他为避嫌,就没进去了。
床是木板搭的,很矮,铺着花花绿绿的床单。这么一路过来,有王万喜打的预防针,除了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凌婧已经麻木了,懒得再嫌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结果床咯吱地狠狠响了声。凌婧吓得不敢动弹。
确定不会有事后,凌婧坐起身,与刘珂相视苦笑了下。
刘珂按了按床板,说:“想点好的,这种硬床睡了对脊背好,做老师的,常常伏案工作,背总有点毛病。”她倒是会苦中作乐。
“我就怕哪天,晚上睡着睡着,就塌了。”凌婧苦着脸说。
凌婧说:“别想了,就当下乡体验生活吧。”
刘珂看向窗户,玻璃烂了大块,此时的风正从哪儿来。夏天倒还好,吹着风凉快,冬天怎么办?
连蚊帐也没有。
看来这两年有的好受。
算了,能怎么办呢?忍吧。习惯就好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床板梆硬,两人睡了一觉,醒来感觉浑身酸痛。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趿着拖鞋,边拧着毛巾,边走进屋,笑说:“刘老师和凌老师醒了啊。”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是城里来的老师。其实算起来,只有一位男老师来自梓乡,在外地读了大学回来后,就留在梓乡教书。也当是为家乡做的贡献。
凌婧有些不好意思,“天黑了啊。”
刘珂从开水壶里倒水进杯子,闻言,转头往窗外看。天黑透了,只有一间屋子透出了灯光。
喝了一大口水,嗓子里的不适感减缓了不少。
女老师二十多岁,叫岳斐菲,名字难读,她让她们叫她菲菲,说觉得亲切。聊了一会儿,得知,她才大学毕业,想体验一下乡村生活,故自动请缨。也是刚来不久。
凌婧问她:“到这后,会想家吗?”
岳斐菲点头,“会的。”
“有时候晚上会想我妈煎的葱饼。”
刘珂笑了下。
岳斐菲也朝她笑,“都多大的人了,怪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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