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_归雁栖迟【完结+番外】(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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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张莱出主意的,请她吃糖;找刘珂要作业的,也请她吃糖。

  有一回,有个同学带了几颗巧克力来。据说是他父亲从省城带回来的。他分给刘珂两颗,因为她常借他作业。

  巧克力球用金色锡纸包着,很贵的样子。

  同学骄傲地扬起脖子,说这叫F-E-R-R-E-R-O R-O-C-H-E-R,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着,看起来费了好大力才记下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读,反正很贵就是了。”

  刘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给张莱一颗。

  同学跳脚:“我给你吃的,你怎么给她啊?多浪费啊。”

  张莱麻溜地剥了锡纸吃了口,扬扬小拳头,“我就吃了,你怎么着啊?”

  后来刘珂去县里上初中,才知道那叫费列罗,也回味过来,那男生喜欢她。

  不过,那么小,喜欢既不恒久,也不坚固。

  刘珂高中时,偶然听说他被父亲接去城里读书,一连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最善变心易情是俗人。

  刘珂直至后来的很多年,始终坚信,在无望的爱情面前,没人能做到感情如一。

  放学早,她们通常不会立即回家,总要捱到天暗了,才回去。

  她们零花钱少,都是用去买小玩意儿了。譬如弹珠。刘珂玩不来,输了大半给男生,其他的进了张莱的口袋。

  两人去哪儿玩,怎么玩,大多是张莱拿主意。包括最后一次。

  父亲常常不在家,家中只养了一些家禽,种了几块地,其他闲着的地就租出去。

  母亲忙着干活,闲下来,也给刘珂织毛衣、纳鞋底,压根顾不上她,只要不惹事,就任她们胡玩。她也确没料想到,她们真会闯祸。且是弥天大祸。

  后来,刘珂也终归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活一生,总会有人无偿替你背负你犯的错。

  是无条件的,却并非甘之如饴。

  *

  有户人家盖新房,想请父亲去。于是父亲便从外地回来了。

  小门小户,给不了多少钱,他是为陪妻女。

  他大清早起来,在那人家里吃中晚餐——这是当地规矩,天黑开不了工,就回来。偶尔爷爷也去帮忙。父亲干这行,算是子承父业。那天真是好巧不巧,爷爷也去了工地。

  父亲没打伞,戴着斗笠,穿着黑色胶质长筒靴出门。

  早上下了暴雨,地上一片泥泞。过了中午,淅淅沥沥地又飘起了雨。

  看这雨势,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停,母亲担心父亲回家要淋雨,就让刘珂去给父亲送伞。

  张莱见刘珂要出门,喊她:“你去哪儿啊?”

  刘珂撑开伞,回头,“下雨了,去工地给我爸送伞。”

  “我跟你一起。”张莱屁颠屁颠地跑到她伞下。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我妈说,今天下过雨,过两天林子里就会冒很多蘑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采吗?”

  “我不会认,摘到有毒的怎么办?”

  “颜色鲜艳的就别摘啊。”

  刘珂:“哦……”

  张莱欢快地哼着曲儿,每到下雨她就开心。她说她喜欢看雨溅在屋前的泥坑里。刘珂却不喜欢,每次刮鞋上的泥要费好大一番功夫,而且路也难走。

  她问刘珂:“你作业写完吗?”

  “没有,抄你的就好了。”

  “我也没写。”

  “啊……那怎么办?你加油写啊。”

  “到了。”

  她已经看到父亲的身影了。

  一众戴着暗棕色斗笠的工人中,父亲是最显眼的。

  父亲听到她叫他,回过头来:“你怎么来了?还跟张莱一起。”

  “我妈叫我送伞来。”

  “好,那你快回去吧。”父亲脱了沾了泥的麻纺手套,接过伞,立在一边。

  那栋房子的地基打了几个月,打好后,后面就容易了。现在房子已初见雏形。那年月,很少见超过三层的家宅。

  刘珂更期待的是,过年时,新宅主人在屋顶撒糖。

  另一边的地上,堆满了红砖和盖了塑料布防雨的水泥。

  爷爷没干活,在一边抽着烟看他们忙活。猩红的火光一闪一灭。那种烟,是他自己用白色、粗糙的烟纸包了烟丝卷成的。

  不知怎的,刘珂有些怕他。可能因为他老是不苟言笑,板着张脸。小孩天性里,不爱亲近这样的老人家。

  她喊了爷爷一声,对父亲说:“爸,现在下雨你们还干活吗?”

  “肯定的,里面淋不到雨。你们快回去吧,这里危险得很,砸着了就不得了。”

  一语成谶。

  “不得了”的,却是他自己。

  有时候,某件事干熟了,就容易盲目自信。父亲就是这样的。

  施工重地,旁人都晓得小心,何况他置身于此?

  “叔叔,我和刘珂到那边玩一会儿,待会再回去,可以吗?”张莱巴巴地望着父亲。

  “下着雨,有什么好玩的?”父亲实在被两个孩子瞧得没法了,无奈妥协,“你们注意安全,别搞脏一身衣服了。”

  “好嘞,我们不在外面玩,去同学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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