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兰一开始还会尖叫,手忙脚乱地试图上去阻拦,到了后面,就像是没有一点反应一般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等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倒下了,蕙兰才迈开了步子,慢慢跟在那一队强悍的士兵之后,往陈府的院子深处走去。
接下来才是炼狱。
但是蕙兰不得不前进,她试图过转身逃离,但是这个梦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必须跟着那一队冷血的士兵继续往梦的深处走。
人在梦中本来是没有嗅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蕙兰总感觉自己的鼻端萦绕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皮肤上似乎也被粘腻的感觉包裹着,每一步她走得都很沉。
她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个场景。
那是她高贵的母亲。每一次偷玩回府的时候,那个贵妇人都会坐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她。贵妇人漫不经心地拨动着茶水上漂浮着的茶叶,慢条斯理地徐徐吹一口气,随后才会掀起眼皮看向她。
她房间里的侍女们都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贵妇人掩住眼底翻涌起的凌光,淡淡说道,“又出去了?这一回是谁放的哨?”
当然没有人放哨。每一次蕙兰偷偷溜出去玩都会被院子里的一众侍女阻拦,但蕙兰鬼点子太多,再多的侍女都看不住她。
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大丫鬟点梅就会主动出来,往地上一跪,一边哭着一边主动领罪,“夫人,是奴婢的错……”
这个时候蕙兰的眉心就会一跳。
点梅和她一同长大,又大她几个月,在蕙兰眼里就像是姐姐一般。这个姐姐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是满腹文墨,又不用做粗活,比一般的侍女都要娇弱。
每次被母亲罚了之后,点梅就在她的面前凄凄惨惨地抹着泪,叫蕙兰良心十分不安,不得不消停一段时间。自从第一次蕙兰心软之后,点梅似乎就发现了这一点,每次都要用这一招。
坐在红木扶手椅上的贵妇人抬眼定定看了蕙兰好一会,勾勾嘴角,“点梅,你要是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陈府可就留不住你了。”当然了,陈夫人根本没有想过赶走点梅,次数多了,点梅的那点小心思她一个久浸后宅之人怎么看不清楚,她不过是顺着点梅的意思吓唬蕙兰罢了。
蕙兰总是会心软的,不管这个招数用上多少次。
记忆中的场景还十分鲜亮。可是眼前,那个穿着华服,永远都不会松一下腰板的贵妇人脖子上多了一道狰狞的深深血口,鲜血汩汩地从她地伤口中冒出来。她扶着墙缓缓倒下。
据说她的父亲在面对当今圣上摆出来的数条罪状的时候情绪激动,竟然拿出了一把匕首试图弑君,在大殿上就被击毙了。
这怎么可能?
她的父亲是一介文臣,从来都是忠君爱国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蕙兰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
紧接着,蕙兰又看见,士兵的尖戟野蛮地将她家的东西全都挑毁,又四处在屋子里寻找着什么。
一个少女穿着水绿色的齐胸襦裙从院子另一头慢慢走了过来。少女的肩膀端的很平,嘴唇紧紧抿成了一线,虽然脸色已经苍白了,但是目光却不见一丝飘忽。
那是点梅啊!
那是穿着她衣服的点梅。点梅气度不凡,根本不像是一个丫鬟。这本来是平常夸赞点梅的话,此时却成了点梅的催命符。士兵把点梅认成了她,一刀下去,点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倒在了院子前的地面上。
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刻,点梅笑了。
点梅已经达成了她最后的愿望,点梅替她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陈蕙兰了……
.
蕙兰醒来的时候,枕头全都湿透了。贴着薄薄一层窗户纸上映着一点微黄的烛光。
蕙兰将脸上的眼泪擦掉,警惕地看着那一点烛光,“是谁?”
“是本王。”
蕙兰愣住,不知道大半夜的,赵虞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门口。
又听见赵虞继续说道,“本王失眠,正好看见大开的窗户外面有一颗颗萤绿色的星光,没有忍住,就出来了。在瑟瑟夜风之中干吹了几秒,本王突然觉得,一人赏景甚是无趣,于是就来找蕙兰了。”
“蕙兰,你可愿意和本王一同看萤火虫?”
蕙兰推开门。只见外面的赵虞只提了一个灯笼,身上穿了一件单衣披了件狐裘,鞋子也没有穿,脚上只套了一双白袜。从上看到下,蕙兰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不成体统”。
蕙兰抿了一下唇,“王爷也不怕把自己冻感冒了。”
像是在应和蕙兰的话,赵虞当下就咳嗽了两声,眼底缀上了星点笑意,“没事。”
说完,他竟然不顾蕙兰有没有跟上,自己往外面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吹灭了自己灯笼里的蜡烛,独自一人往黑暗中。
蕙兰无法,只好胡乱拿起一件外衣往自己身上一套,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走出了别庄,走进了山野之中。
被夜风一吹,蕙兰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出声,“刚刚是我糊涂了。大冬天的,哪里来得萤火虫?”
赵虞脸上不见谎言被揭穿的懊恼,只是笑了笑,“看星星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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