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假山和池塘,又经几处院子,足足走了两刻钟,楚蓁才发现若水居在侯府的最西边,位置十分偏僻,不像是曾经的侯府世子所居之地。跨国院门,正面是一处影壁,其后是处宽大的院子,两旁本种着些冬青,因常年无人打理,杂乱无比。
前院在这初春时分显得很是荒凉,待进了中院才有几分人气。迎春花叶子隐隐泛绿,石板底下也没有几根杂草,就连两旁的连廊都好似有人打扫过的样子。等绕过后院的月亮门,楚蓁眼前一亮,虽然窗户仍有些破旧,窗檐下却是摆了几盆这时节难得的芍药,玫红大红相间,喜气得很,像是特意为今日摆出来的。
楚蓁疑惑得抬头看向樊克之,见樊克之先是一愣,接着嘴唇弯弯,露出进府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来。二人还未进屋,正屋的帘子便打起来,一个头发灰白,目光矍铄的精瘦老妇人急匆匆出来,语气里带着哭腔:“元哥儿,是元哥儿回来了吗?”
樊克之顾不得腿脚不好,几步上前,左手稳稳扶住她,安慰道:“嬷嬷别急,慢着点儿,别摔了。是我,我回来看您了。”
老妇人霎时泪如泉涌,不住地问:“你这坏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媳妇呢?不是说今儿个要带媳妇回来?快让我看看!”
樊克之忙闪身,将楚蓁显出来。老妇人赶紧用衣角擦擦眼泪,上前定定看着楚蓁,念叨道:“蓁丫头长大了,可真好看,比她娘还好看。你小子有福气!”楚蓁见老妇人有些不知所措,主动上前拉着她的手,眉眼弯弯:“石嬷嬷,您真是好记性!这些年身子还好吧?倒是没来看看您,是蓁姐儿不懂事。”
石嬷嬷连连摆手:“奶奶哪儿的话?您还记着老婆子,就是老奴的福气了!”
楚蓁怕风吹着她,向樊克之努努嘴,俩人一左一右搀着她进屋。
石嬷嬷是樊克之母亲留下来的人,庾氏当年带来的人,也只剩她一个了。
碧春见楚蓁进来,笑着讨罪:“奶奶还让奴婢们先来收拾一番,没想到石嬷嬷早早就备好了,只等奶奶跟二爷来呢。奶奶千万别嫌咱们。”
石嬷嬷一旁直点头:“碧春姑娘是个好的,事事尽心,奶奶可别怪她。”楚蓁有些好笑,自己哪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呢?摆摆手让碧春退到一旁,自己亲自给石嬷嬷斟茶:“嬷嬷,多谢您想着二爷,更多谢您守着爹跟娘。”
不用人说楚蓁也知道,若水居正院如此干净,正房里的物事保持得这般好,定是石嬷嬷精心照看着。
石嬷嬷忙起身不敢当楚蓁的大礼,“使不得!使不得!奶奶可折煞老奴了!”站在厅堂正在看挂着的山河锦绣图的樊克之见状,温和道:“嬷嬷就接了吧,蓁姐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楚蓁看向樊克之,两人会心一笑。
石嬷嬷颤抖着双手,高兴得边拂泪边喝茶:“老爷太太泉下有知可算瞑目了。”楚蓁又拉着石嬷嬷闲聊几句,听她讲了樊克之小时候的几件趣事,怕她年纪大了大喜大悲,伤了身子,让人扶她下去先歇歇。
送走石嬷嬷,楚蓁转身见樊克之端着茶盏望着那副山河锦绣图出神,她打发丫鬟们出去守着,自己轻轻坐在樊克之身边,头靠在他肩膀上,并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樊克之平静开口:“小的时候,有一回明明是樊明仁欺负我们,自己不小心磕在假山上,老太太却是要罚我。姐姐为护着我酷暑中跪在瑞福堂门前,求老太太饶了我。那是三伏天,姐姐跪晕了过去,膝盖肿得几天不能走路。”他语气越平静,楚蓁听着越心疼,伸手紧紧抱住他。
“我气不过,去找祖父,祖父只是叹气,一句话也没说。我又去找祖母,她看向我的时候像看着个死人,我还记得她那日的话,冷的像冰,尖得像刀,她说……”还未得他接着说,楚蓁忙道:“元哥哥,若实在难受,不说也罢。”
樊克之低头看她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身子渐渐放松:“怕是我再不说,就要将自己逼疯了!”楚蓁这才又紧紧手臂,安静听。
“祖母说,若不是姐姐抢着认错,说是自己推了樊明仁一把,她真想借着由头弄死我。”樊克之想到那时樊老太太阴狠的表情,仍有些不寒而栗。
“我不明白,这世上,哪儿有恨不得杀了自己孙子的祖母呢?结果,她冷冷一笑,很是不屑‘我可不敢做你的祖母,你的亲祖母已经埋在玉泉寺的后山不晓得多少年了。’”楚蓁登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樊克之。
樊克之伸手抚抚她的头发,“不可思议吧?我当时也不信,又跑去问祖父,祖父却是狠狠打了我一顿,说我不敬祖母,毫无孝心,多可笑。”楚蓁坐直身子,脸上渐渐凝重起来。
“等又过了几年,我才从秦伯那里知道,老太太确实不是我的亲祖母,我的亲祖母早已去世很多年了。”说到这儿,樊克之又望向那副山河锦绣图。“祖父当年云游江南,看上了一个茶农家的女儿,便不顾家中父母意愿,在当地纳礼成了亲。可谁知曾祖父已为他定下杭州太守家的嫡女为妻。”
楚蓁眉头紧皱,这都是些什么事儿,侯爷年轻时居然比自己三叔还纨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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