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磬走的快,她也走的快。竟像是比赛谁走的更快似的。忽然叶崇磬停了脚步,屹湘下意识的也跟着停了脚步——这时俩人已经快走到了屋门前,屹湘见叶崇磬一对大眼只管瞪着她,脱口问:“怎么了?”
问的愣愣的。
“你这是故意的欺负我脚伤刚好吧?”叶崇磬看她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在那间小古董店里,他叫醒的那个女孩子……迷迷糊糊的睁大眼睛对着她,毛毛的眼明明是在最没有神气的时候,还愣头愣脑的,却有种特别的魔力似的。
他心里荡了一下,问:“是不是?”
屹湘接着说:“你自己走那么快!脚伤,了……了不起啊?”虽是这么说着,再走,脚步却慢了。
叶崇磬笑出来,点头,说:“对,没什么了不起。”他看她的表情,因为忘了他脚伤初愈而来的小小愧疚,好像化解了一下她的糟糕心情,脸色和缓多了。刚刚他下了车,看到她和芳菲在一起,两人的反应都很不自然。芳菲比她转变的要快,但也还是别扭的态度;她就更别说了。
屹湘倒不大在意叶崇磬正在想什么,她一路走着都只有自己心里的那一团乱麻。等到进了屋子,走进秦先生让给她的临时工作间,看到等着她的一堆活儿,才站住,敲了敲头顶。
叶崇磬没跟她走进去,见秦先生在外面的八仙桌上摆了围棋和茶具,正坐着烧水呢,炉子上红火火的火苗子舔着那老式的铜壶。秦先生对着他抬了抬下巴,说:“我办砸了事儿,累你的好石头了。”
叶崇磬坐下来。还没开口,就听秦先生又低声说:“小丫头人真不错。没埋汰我。还紧着安慰我呢。当我瞧不出她怕我吃心啊?啧啧。”他说完笑了下。有点儿得意。眨眨眼。
叶崇磬笑笑,没出声。
秦先生高声叫屹湘出来,说:“丫头啊,喝杯茶再去干活。”
“好嘞。”屹湘答应着出来,略坐了坐,就真的只是喝了杯茶。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屹湘看看桌上的棋盘,问:“等下要杀一局?”
“难得小叶过来。”秦先生表情促狭。
屹湘看叶崇磬。叶崇磬打进来,一句没有问她要怎么做、或者他要怎么帮忙。
她就说了句:“谢谢。”
有些语塞。暂时想不出更多该说的而且又能说的话。
叶崇磬摇了下头。
屹湘喝完了杯中的茶,说:“我马上算数画图,赶图出来……图出来了就请师傅们开工,我也好让人过来上手钉缀。”话音一落,门帘也跟着落,她人影子就晃进去了。
叶崇磬看着面前茶杯里的点点灯影,这才说:“我还以为她一定阵脚大乱。”他拿起旁边的白布来,擦棋盘一周。示意请秦先生抓子。
秦先生抓了子,微笑着说:“你想想嘛……她能差的了?”
叶崇磬并不答话。这一盘棋静静的下着,偶尔,他们俩说句话。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到炉子上那铜壶里的水响。
都在等着里间的那个小女子的动静,可她就是很久、很久,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十九)
叶崇磬修长的手指抓着子儿,拿起来、放下去,指尖碰着凉凉的白玉棋子,似是不经意的,每隔一段时间,他都看一眼秦先生背后条案上的老座钟。
秦先生的烟斗磕了磕桌子,微笑道:“你这样下去,这盘棋,我可是赢定了。”
叶崇磬掂着手里的棋子儿,细看棋局,好一会儿,终于一子下去,安在西北角,说:“难说。”
秦先生笑笑,说:“一心二用,必然背腹受敌。居然还能让你救几步……好,我看你下面怎么办。”
叶崇磬被秦先生这样一说,一拱手表示歉意。接下来便集中了精神。
秦先生棋力不容小觑,叶崇磬平日里跟秦先生下棋也得是十分的用心。今天显然是分了神,此时再急起直追,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好在叶崇磬下棋一向是稳扎稳打,即便盘中出错,也有机会慢慢的收复失地,下到末盘,他心算一番,投子人数。
秦先生微笑着数子。
叶崇磬喝着茶,笑着看秦先生撮在手心里的那几颗子儿,再次笑着拱手,道:“失礼、失礼。”
秦先生笑出了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拿走那‘打眼货’?‘蟒上开花’她可是给你报销了。”
叶崇磬清理着棋盘,并不言语。
“什么打眼货?”门帘挑起一半,郗屹湘蓬着头出来。一头柔软的碎发被揪的乱七八糟的,平光镜搭在脑袋顶上,手里拎着一叠子图纸,开口就问。
叶崇磬一看,屹湘这副邋遢样子,连靴子都一只提上来、一只趿拉着,实在是不成体统。就见她摇晃着过来,抓了自己先前用的那个杯子喝水,图纸“啪”的一下摁在棋盘上。秦先生先拿了起来,戴上花镜看,又赶紧高声招呼工匠过来。
“我想过了,来不及弄成原来那样的了,就做成柳叶形状……我这就去跟师傅们说。”她又喝了一杯水,西间等着的工匠师傅们已经围拢过来,她放了茶杯,手里捏着的红色水笔,这时候在图纸上指指点点,一边讲解着一边做标记,最后分了一人一张给师傅们,拍拍手说:“拜托各位了!”
她说完了,毫无预兆的就给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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