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有电话进来,她走到一边去接。
“这是湘湘给我派的差事,不知道这家的主人,叶先生,是什么人,值当她送这份儿大礼……你瞅瞅,湘湘这马画的。我刚刚用我的手机拍照传给艾老,艾老说你送他的ipad,新上手,还玩儿不转呢,没法儿放大图片,让等下齐活儿了再给他瞧……你可真会哄老爷子开心。”高师傅笑着说。
董亚宁微笑,“难得老爷子喜欢新鲜玩意儿。”
还看不出全貌的画卷,他只要看一眼,已经隐隐的体会到了一种惊人的力量。
董亚宁跟高师傅说着话,似乎是不经意的抬眼——她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这边,玻璃窗上粘了雨滴,外面阴沉晦暗的天色也模糊了,那么大的一片,清晰的唯有她的身影。
他听的到她在说:“……下雨呢,不用了……告诉叶先生说我已经……真的……这样啊,那就谢谢了……Sophie是吗?谢谢你,Sophie。费心了。”又过一会儿,她低头拨着号码,又讲了几句电话,才回过身来,说,“这下好,咱中午可有两份儿吃的了。早知道我不订餐了。”
高师傅笑了,说:“退订一份吧。多了也吃不了。别浪费。”
“别。我让那边晚点儿给您送家去吧,您辛苦一天,跟高师母安安静静吃顿饭。我晚上答应了妈妈回家吃饭的,就不陪您了。”屹湘说。
高师傅看了她,顿了顿才说:“湘湘和亚宁,一样的细心周到。”
“呀,从前您可老跟着师父说我最马大哈。”屹湘微笑。
“是啊,可不是怎么的?亚宁你还记得吗?画马画马,画到最后数马腿,能多出两条来——艾老叹气,说,湘湘画马,跟人曲艺节目抖包袱似的,人是‘三句半’,她是‘三匹半’!”高师傅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屹湘抓抓脑后的发髻,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您还记得这么清楚。”
“单我记得?哪个忘了呢,这么好玩儿的事儿……”高师傅给徒弟伺候着穿上罩袍,看了眼董亚宁,问:“亚宁来,是不是?今年大年初八,在艾老家喝酒的时候,艾老还说这‘三匹半’的笑话来着,是吗?”
站在高师傅身边的董亚宁,淡淡的笑着,说:“您老都喝的醉三麻四的了,还记的那么清楚。”他抻了下袖口,看看表,说:“我得赶紧走了,家去还有事儿呢——你们忙着。咱回见。”
“好。回见——可是回头也得真见,我们家老婆子老说得谢谢你,这可一念叨念叨了好久,总也见不着你,你也得给我们机会呀……”高师傅手里拿着刷子,很认真的说。
“您还跟我见外。”董亚宁不在意的说。他看了屹湘一眼,点了下头。
屹湘送他出来。
走到楼梯口,董亚宁站住了,看着她所在的方向、却没有看她的脸,说:“不用。在这儿,你我都是客人。”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锋芒,没出声。只见他一步一步的往下走,还是跟着下去了。看着他走向门口。她知道从这里出去,有一个电梯间,大概是通往他的住处的。今日,若他不是贪这点儿便利,他们,是不会这般再次狭路相逢的。
董亚宁开门的时候,回了下头。
她默默的站在走廊的那头,看着他。
她的目光,从他进门,就开始避着他、避着他的脸……他猛然间心里就冒了火,面颊上被火燎着似的,挨过巴掌的地方,明明淤痕已经淡了,可这会儿又开始疼。
门开着,他却不踏出去,“有什么话要说,就直说。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董亚宁,以后,有什么话要说,就直说。”屹湘轻声的说,“这一次,抱歉了。”
他愣了会儿,哑然失笑。
屹湘沉默。
“你真的是,变了很多。”他说。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十三)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意思不明的。
她明白,不是的。
“以前,不管你错、你对,道歉的话,你都轻易不出口。”他的笑容,轻轻的。看着她,沉默半晌,才说:“不用。”
她点点头。
“既然知道了,”董亚宁声音的轻轻的,“往后若还有类似的事,我也省的打招呼了。你也别怪我不择手段。这本是我的家事。外人插不上手、也最好识趣不要插手。”
屹湘听着他的话,这多少有些遇佛杀佛的语气,简直比这天气还阴冷些。
“如果这确实是你想要做而且必须做的。”她说。说完,她先转了身。
她以为他必然甩手关门离去,带着他那股子已经难以掩饰也可能完全不想掩饰的怒气。但是没有,她只听到身后脚步声急促,一阵风似的,他的身影吹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也就站住了。
“你什么意思?”他问。脸上的淤痕由暗沉而变了红紫,看上去,甚是可怕。但明明是怒火中烧、马上就要爆发的脾气,硬生生的,被他压在了胸腔里。他只是垂下目光看着她的脸,等着她的下文。
跟他不同,她的视线是平的,落在他的胸口处。
屹湘静了一会儿,才说:“真要你下狠手,你做不来。你也知道,其实不是她的错。至少不全是。不然,你有的是办法毁了她。管什么其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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