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我懂了。我不过白说说。”汪瓷生深深的叹一口气,“陪我去一趟大都会。今日陈先生的画展最后一日。”
“好。”
“若是忙就不必。”
“不会。”汪陶生笑。
“刚刚那女孩子……”汪瓷生慢慢起身,“陶生啊。”
“怎么?”
“你真的同意她辞职?”
第二章 没有月亮的夜晚(二十)
汪陶生笑着,“大姐,为了她,我的两大干将都跟我发飙。一个说我助纣为虐,一个说我急功近利。换做姐姐你,会留着她嘛?”
“被你说的,这孩子像是个祸根。筠生呢?”
“她庆功会之后就没露过面。”汪陶生说起来,颇有点儿无奈。
“几十岁的人了,脾气始终不改。”
“母亲在日,宠坏了。母亲不在,你更宠,只累了我。”汪陶生开了一道隐形门。这里有一部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她请姐姐先进。
汪瓷生拍了拍陶生的手,“谁让你是姐姐呢?”
“我时常情愿换过来呢。”
姐妹俩都笑。
“大姐,你说,我想法子让筠生难受一下好不好?这些年真是受够了她的脾气了。”
……
屹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花了十几分钟打好了辞职信去交给Vincent。以为Vincent又会对她发狮吼功,可他只是安静的从头到尾仔细阅读屹湘打的这封辞职信。末了他把信展开放在桌上,说:“辞职信我先收下。先回去休息几天。”
屹湘走出LW大厦。
她发觉这是自己第一次在上午十点半的时候,走在这条街上、有时间抬头看看高楼大厦间的天空。公司大厦外面飘扬的星条旗,让她有点儿莫名的伤感。
就这样,又成了无业游民……
屹湘拍拍手。
最要紧是先回去好好儿的睡一觉。
****************
叶崇磬睁开眼。
漂着浮冰的湖面,像是破碎的镜子。
他动了动。大衣盖在身上,领结散开半边,长围巾胡乱的堆在胸口……昨晚回来的晚,一瓶酒一只杯子,陪着他,就这么天亮了。
他伸了个懒腰。
眯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湖水。真好。耳畔的松风里,有啾啾鹿鸣……
屋内电话在响。
他不想动。
电话就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他望着通往湖里的那弯木色陈旧的桥,望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伸个懒腰,并不急着往回走。听到电话铃声停歇,片刻,传真机便响了。他踱着步子,好让自己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苏醒过来。
木地板被风蚀的表面上有些绒绒的,踩在上面,声音有点儿含混。似乎这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鹿,鹿鸣声停歇。
他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传真机上的文件刚刚吐毕。
懒得马上就去看。他走出去,穿过大厅,往厨房里来,倒了一杯清水喝光。
厨房的窗子低低的,他望出去。外面是幽静而深邃的松林。北美的水土丰沛而富饶,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似的养出了这般长相狂妄而骄傲高大的树。看了却让人心里觉得有些欢喜。莫名的欢喜。即便是在这宿醉初醒的混沌的早晨。
叶崇磬脖子后仰两下。
昨晚到底睡的不够舒坦,脖颈有些僵直酸痛。
忽然听到一阵声响,一只棕黑色的爪子伸到了窗台上。
第二章 没有月亮的夜晚(二十一)
窗台上有一个藤编的褐色篮子,装着苹果、碎面包和冷肉。大约是佣人苏珊放的。
是一只浣熊。
叶崇磬眼看着浣熊越过了冷肉,拿了苹果,忍不住想笑。又怕惊吓了它,蹑手蹑脚的顺着橱柜的边缘走出去。不料越小心,越出状况,一头撞在厨房的门框上,“嘭”的一声,他摸着肩膀,回头看,那胖胖的家伙早溜的无影无踪了。
他回了书房,从传真机上抽出文件来看。电话再响,他接起来,轻轻的“喂”了一声。
是国内来的电话。
对方用轻缓的语气讲的有条不紊,恰似这清晨的光线和他此刻的心情。
“……就这么办吧。”他说。
那边又问了句什么。
他电话已经移开了,只是说,“不用。”便扣了电话。
水还剩下半杯,他慢慢的喝着。
走到落地窗前。
太阳又升高了些,湖面上满是金红的光,波光粼粼,像是鲤鱼的细鳞。
桥上有人。
在桥头方方的巨大的平台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那里。旁边是一辆单车。
他远远的看着这个闯入者。
在四周深绿的灌木丛、碧蓝中点缀着雪白的湖水和红火火的晨光照射下,安静至极的环境里,一个能融进这环境里的身影……他也静静的站着。
忽然响起的电话铃让他回神。转身接起来,语气就难免有种被打扰过后的烦躁。
Sophie很习惯他的做派了,处变不惊的跟他汇报着。
他听着,偶尔“嗯”一声。转回身来,那桥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好像倏忽之间而来,又倏忽之间而去。
比浣熊的动作还快。
叶崇磬放下电话,推开门,扶着木栅栏,深深的吸着带着松香的清新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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