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冻僵了一样。
耳边是炸了一个又一个雷。
“叶崇磬……我之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
“是很清楚。我也说的很清楚。所以眼下就先什么也别说了。”他尽量轻松的说。尽管心里是这样的沉。
她站着。
叶崇磬到底还是走过来,很轻很轻的、小心翼翼的,拥抱了她一会儿,说:“你太累了,屹湘。”
她在发抖。
好像被荆棘刺到的夜莺,胸口是在流血。
他是知道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她说你太累了屹湘。惟有这一次让她觉得痛苦。
“你干嘛要这样……”她推开他。
“我首先希望你能自自在在的生活。不管在哪儿,也能堂堂正正。因为你本该如此。”叶崇磬说。希望你能幸福。更希望,能跟你走的更远。虽然眼下,我只能看着你难过……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松开手臂,对着她温和微笑,说:“晚安。”
她也在微笑。
只是她摇着头,眼睛里有一点点泪光……
叶崇磬在车上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容色也越来越模糊,终于不可见了。
他这些日子常想起来最早认识她的那些日子,在暗暗的小店堂上,沙发里酣然入睡、被惊醒时脸上的错愕、侃价儿时那伶牙俐齿、分毫不让……还有她在马上那回眸一笑,马尾辫甩的得意洋洋。笑着的时候,活泼泼的,让人看着,总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更好的了,那一刻就是最最完美的,让人不由自主的也会跟着她想要笑出来……要是她总是笑着的该多好?
他静坐着,车子平稳行驶,已经开出去不知多远。这是他板着脸严肃内省的时候,司机都没敢开口问他这是要开车去往哪个方向。
他看了会儿外面,也不着急说去处,便拨了个电话。
那电话照例在周末的晚上应该不容易打通,但是通了,在响了三下之后。他便微笑着开口,说:“Stephen,干嘛呢?有空出来喝一杯吗?”
对方答应的痛快,只是接着便同他开起了玩笑。
他也笑着,说:“怎么,料着我就能给你打电话,在这儿等我呢……是吗,要算账等下慢慢算……是,明儿是佟家吃喜面,我以为你不一定去呢……礼物当然要双份儿,好事成双……你又不短这点儿钱,抠门儿什么呀……等下那儿见吧。”
收了线他沉吟片刻,对前面说:“马会。”
车子转了弯,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说等下前面停停车。
他随后在DorothyKwan专门店里呆了好久。选了个给小女孩儿的绒布兔子之后,又站在架子前看着另外一个更小的兔子——穿着缀满了水晶颗粒婚纱的灰色小兔子,头顶戴着水晶皇冠,脚上竟然是一对芭蕾鞋……
大约是见他看的入神,店员问他叶先生,这个要不要?
他又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说:“不了。”
“您这又是干闺女买吧?”店员跟他熟稔,笑着问。
“是啊。”叶崇磬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拎在手里。礼貌的跟店员道别后出来,站在街边吹了一会儿燥热新退的晚风,取了烟盒。摸到打火机的时候,掂在手里看着——自那日收了火柴盒,隔几天亚宁就顺手送了他一个打火机,也顺手拿走了些他剩下不用的火柴。烟盒里有两根烟卷儿,是那劲儿极大的旱烟。
他看着抽了一根出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辛辣、呛鼻、火热的味道便吸进了鼻腔。
他点燃了烟。
第十九章 支离破碎的夕颜(一)
叶崇磬走后,屹湘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又是怎么回到房门口的。
进门就坐在门厅的鞋凳上,坐了好久。
屋里有些热,她伸手在门边摸着空气调节器的开关,开了,只一会儿便又觉得冷的出奇。她走到画案边坐下来,团起腿,坐在了椅子里,看着案上那层层叠叠的宣纸和乱七八糟的毛笔。不期然的嬉笑猛猛的钻进耳朵里来,清脆的、柔声细气的、无忧无虑的。她有很久没有想起来这些往事了,那如花的笑靥,曾经是她最美的回忆,也曾经带来最痛苦的经验……她收拾起案上这乱七八糟的画具来,空白的纸扇叠在画案一角,她看了,取了一把在手上,打开,合上。
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此刻纸扇上也浮着浅浅的印记似的,她忍不住合拢纸扇。
身上冷的,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栗……
热闹的咖啡馆里,她坐在导师和同学之间。安静的听着同学们在讨论最新的色彩搭配方案,笔无意识的在笔记本上画着,胃里难受的很,好像刚刚吃下去的牛角包梗在了胃窦处。她不停的揉着……一个身影渐渐的移近了。
“湘湘……”怯怯的开口,是在叫她。
她听到,但是没动。
“湘湘!”是鼓足勇气的。
她终于回头,看到粟菁菁。
从北京追到伦敦,仍然是那句“你听我说”。
她不想听菁菁开口。当日不想听,后来更不想听。那是因为不管谁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电话打进她的公寓,她接了冷淡的说我们不用见面。这次坐在咖啡馆里。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必须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于是她就那么笑着问:菁菁,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粟菁菁脸色苍白。是的,菁菁总是脸色很不好。她身体总是很弱。弱的,每当是她跟她在一起,让矮小的她反而更有保护欲。她一个女子都这样,何况男人?尤其又是那么大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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