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抬手擦了一下鼻尖。
“李晋。”
“是。”
“伦敦天气如何?”董亚宁看着车窗外迅速向后退去的白杨树,问。
“大雨。”
“又下雨了。”董亚宁咕哝一声,懒洋洋的,跟着伸了个懒腰,“北京什么时候也下一场雨哟!”
“这时节,要下也是下雪呢。”李晋说。
“是哦。”董亚宁倚在靠背上,揉了揉胃部,“我有点儿想吃蟹了,这素还真TM不能久吃。”
“那让人送点儿大闸蟹上来?尖的团的?”李晋问。董亚宁有时候古怪的很,他得事先问明白了。遇到董亚宁找茬儿的时候,上团脐要尖脐,上尖脐要团脐,尖的团的都上了他又能挑出别的毛病来——有一回明明说好了要团脐,可等蟹子上桌,董亚宁看了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站起来就走。
这老板什么都好,就一喜怒无常可真是要人命。
“送点儿也行……别给我了,送家里去。老太爷好这口儿。”
李晋应了一声。董亚宁口里的“老太爷”是他的外公。
“最近老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儿没?”董亚宁接下来又问了一句。
“还是那事儿,三叔来了几次电话。”李晋从后视镜内看了董亚宁一眼。多数时候,若董家老家那边有事儿来电话,都先给他的。他能办就办,不能办再请示董亚宁;同时也能拦就拦,不能拦再汇报。这跟董亚宁在他父亲董其昌那里的处事原则大体一致。
董亚宁手掌翻了一下。摸着手上的薄茧。
“你给他办了?”董亚宁淡声问。
“您不松口……”李晋说。
董亚宁抓起手边的文件,“咣”的一下对着李晋就掷过去了。纸边飞起,像刀锋,擦着李晋的腮帮子,砸在前挡风玻璃上落下去。
李晋纹丝不动。腮上一线苍白,渗了轻红。
“我不松口?!”董亚宁阴沉的说,“你知道规矩。我从不惯那毛病,不管是谁。”
“是。”
“我怎么说的来着?不该动的,再有富余,也别伸那个手。”
“是。”
“这话再让我说一遍,你立马儿给我卷铺盖卷儿滚去睡工地!”
车厢里静的发死。
“我从东京回来之前,你把这事儿给处理干净了。”
****************
郗屹湘靠在地铁车厢里,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透过玻璃窗子,漆黑的地铁通道里有规律的闪过一道道的光。
握着玉的手一直揣在外套口袋里,她一路走的都小心翼翼。推开一家珠宝店的门,双脚齐齐站在店中却忽然发了怔——这一条街上几家声誉极佳的珠宝店,为什么偏偏走进了这一家?
第三章 没有风景的房间(十三)
屹湘在这珠光宝气的环境里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恍惚间也是她自己,发着脾气一把推开了托盘,盘中裸钻“扑啦啦”滚了一地……而眼前一挂钻石项链在射灯下层层叠叠的散出七彩光芒,灼人眼。有微微的痛楚。
站在门口的男店员殷勤备询。尽管她从头到脚绝看不出一丝明显能买下店堂中任何一件昂贵珠宝的能力,他依然职业而谦恭。
屹湘伸手,把玉展示出来。说,我需要一条链子。
店员从同事手中接过一个墨色丝绒小托盘,托了那块沁色极佳的玉。放在离他们距离最近的柜台上。半圆形的玉佩,对着光,晶莹剔透,雕的是竹与梅;顶端的梅花蕊心,是一个小小的穿孔。
屹湘不想在此地多耗时间,链子选现成的,只要求在玉佩上装一个小圆环。
男店员进去咨询技师,跟屹湘解释,大约要等一两个小时。如果不急的话,那就过些日子再来取,或者店中会派人送到府上去……
屹湘说我等着拿。
见她坚持。店员也不再表示异议。
屹湘亲眼看着店员交给技师,亲眼看着技师入闸。等男店员拿了张表格来,屹湘扫了一眼,说:“输入Yixiang-Xi这个名字,如果资料还在,就省些工夫,如果不在,也就算了。我不过是买一条细链。”她看看时间还早,决定不要再在店里耗着。
过几日是姑妈的生日,她应该去选一件像样的礼物。
屹湘托了托鼻梁上这副淡色遮面眼镜,径直走进Gaultie店中。店员客气地请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她指着橱窗里模特肩上的披肩,说:“请给我漂亮一点的颜色——我记得这一季本款应该有四种颜色,对不对?”
漂亮的女店员微笑点头。给她端了一杯热茶过来,请她稍候。
屹湘惬意的享受着从橱窗中射进来的阳光。
Gaultie的设计从来出位,奢侈优雅中总有相当程度对潮流的叛逆。对色彩的运用又总是很大胆。姑妈喜欢Gaultie。虽然并不总能把Gaultie穿的特别出彩。比如某年她特意回国参加老姐妹儿子的婚礼,一套翠绿的礼服穿出来,立即被潇潇形容做“虎皮尖椒”的……屹湘想起姑妈拿着金色手袋猛打潇潇额头的凶劲儿,忍不住笑起来。
手机铃悄悄的响了。
是Vincent。
此时店中安静,接通后从话筒里传出清晰的声音,Vincent开口便问:“你还要休息多久?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做呢!”Vincent说。
“Vincent?我是Vanessa。”
“你以为我在打电话给谁?”Vincent话里的火星子乱蹦,“你立刻回公司来——Josephina决定她的作品不参与下周公司在东京的慈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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