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了张单独的图纸,上面画的式样简洁而独特的婚纱。正式她当日在警察局,为了感谢女警官的善意,替她绘制的礼服。
只能算即兴的创作。但灵感来的就那么是时候。回头想想总觉得会有小小的得意。打心眼儿里觉得有人穿上自己设计的礼服去嫁人,是多么幸福的美事啊……她亲手复制了设计图存档。细节修改之后正在加紧制作的一件白纱,被钢铁大亨的女继承人订下来,即将亮相她九月中旬的婚礼。
没想到会在一堆所谓的证据中重新看到。
“当我发现,这件礼服也成为证据被列明在目录里,也就意味着,这一仗,我真的绝不会输。”屹湘将图纸放下,轻拿轻放,这是她的东西。被盗走了,当成武器攻击她的东西,但还是她的东西,总归还是要属于她的。“你的团队应该刚刚发现这个致命错误,才要撤回对我的指控……现在我倒是要考虑,要不要反咬你一口呢?”
邬家本静静的看着她。
郗屹湘,也是会露出这么毒辣的面容的女人。并且这样毒辣的面容,仍然是很好看的。
长久以来,尽管他不会对任何人承认,内心里他极渴望会有这样的时刻,能看到她这样的面容。
他的目光忽然变的柔和了些。
脑海中似乎有那么一张白纸,铅笔细细的滑过,图样渐渐清晰,还有一个秀气的签名……郗屹湘,对的,是这三个字。
“你明明可以不给我这段时间。”他说。
“对。就冲着你算计Vincent,就冲着你拿我的朋友对付我,我也应该即刻反戈一击。”
“你没有,是因为你眼下只求快速脱身?”邬家本问。
“是因为我确信,另外一桩诉求,不管从法律上是否判汪瓷生有错,事实上她都并没有。我把这些都摆在你面前,要怎么做,看你的。而我是不希望你滑的更深,这是真心话。”
“真自信。她没有错?”邬家本微笑一下,说:“没关系,商标权的提告,我不会放弃。那才是正道。属于我们邬家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屹湘点头,家本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说:“当年的事,我的身份让我有选择听或者不听、相信或者不相信的权利,但没有选择站在这边或者那边的权利。我只能说,Benson,这一部分的诉求,如果我说你全无胜算太过分,那么是你仍然没有多少胜算。”
邬家本脸色变的阴冷。
屹湘看了看腕表,说:“我还是希望你能看看这些。”她再次将面前这叠薄薄的资料强调了一下。
“我不需要看。”邬家本说,“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和解了。”
“就算结果得不偿失?”屹湘扭着手。
“不战而降怎么可以。”邬家本微笑,“你是怕我伤害到Laura和汪瓷生?”
“恰恰相反。”屹湘停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我是不想她们这些年的心血白费。”
邬家本侧了脸。
他原本在专注的望着屹湘,听她这么说,目光不禁转到屹湘身前的那叠纸上。
心头猛跳。
“你说从少年时,跌入低谷。一步一步走上来,吃过苦,挨过穷,那没错。我听说过。那时候金阿姨想要帮你,都帮不上忙。可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怀疑过,后来的路你走的那么顺,只是因为你够努力?当你想要考进设计系的时候,发愁没有合适的导师给你写推荐信,马上就有了;没有足够的钱交那昂贵的学费,想考奖学金的时候,就考到最高奖;出来大公司应聘,什么经验没有,可是人家就用你……到你开始想创业,居然就有投资肯给你。在你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版图的时候,资金还源源不断的供应你。也许你可以说,天道酬勤,后来的顺利都是应得的——你应得的也真多,还真巧。”屹湘慢慢的说。
邬家本被晒出太阳瘢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这些连Josephina都不知道的内情,由Laura给我提点了之后,我还是觉得很有可能,是汪瓷生本人出于内疚,而对你匿名资助。于是我亲自向她求证,我要确信她并没有用卑鄙的手段获得不属于她的财富包括感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有脸来见你。”
邬家本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看着屹湘。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能这么冷静,屹湘觉得自己真要佩服他。
“选了和解,也不是不战而降。Benson,我希望有一天,能跟你公平竞争。”屹湘说着,将面前所有的资料“唰”的一下全部掀翻在地。一片狼藉中,她将手边的包拿好,站起来说:“那我先告辞。”
“你等等。”邬家本声音有些沙哑,他也站了起来。
屹湘站住,看着他。
“你说的这些……我需要证实。但是无论如何,对于过去的所有,我有理由相信汪瓷生对我母亲的过世,难辞其咎,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他说。
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更别说刻骨的恨意。
这跟屹湘曾经的设想有些差距。
她静静的等着邬家本说下去。直觉这并不是邬家本真正想要说的。
“对你指控的撤诉,即便没有那个愚蠢的错误,也会做出。”邬家本说。
屹湘看着他。
“屹湘小姐。”邬家本这样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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