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磬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当他站定,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的将手掌盖在她的额头上。
似乎回到了那么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又是他的眼睛里只有她,薄薄弱弱的女子,轻轻暖暖的柔风……而那日间在他臂弯间飞扬起额发的镶了金边的身影,起初也不曾认真想过,将会在他未来的日子里,留下怎样的印记……
“照顾好自己。”他说。
屹湘拉下他的手。
然后,她轻轻拥抱了他。
对他,她此时用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无力和苍白。于是她决定,什么也不说。
她不是欠他“谢谢”,而是“对不起”。
她知道。
……
叶崇磬上了车,过了好久都一动不动的。
直到Sophie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说不用。
身子这才换了个姿势,顿时觉得手臂发麻,他甩了两下,手碰到搁板,有点疼。
他揉着手,从地上捡起那个掉在脚边的信封来。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空白的。
他反复的看了看,放下。
他拨了个电话,等了好久,以为自己要听到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了,却一下子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十一)
好像心情正好的不得了,问他有什么事。
他听到电话里有回音,也有细微的声响,想要问他是不是在做检查,但是没有问,只是沉默片刻,说:“信我没有交给她。”
董亚宁也沉默片刻,笑起来,说好,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没给她也好。
“本来么……”他说。
“还有什么想说的,亲口跟她说。”叶崇磬温和沉稳的说,“对了,说好了的,你把那什么,上次截和的那幅字还给我。回头我让人跟你拿去……你少来,说好了的事儿,别娘娘们们儿的,我发现你最近德行越来越差了……”
他们开始说笑。
车子在纽约繁华的街道里穿行。
叶崇磬看着宛若水晶世界的城市,心里忽然变的空落落的。
他打起精神来。
“亚宁。”他说。
“咹?”董亚宁好像在跟身边的人说什么,精神有些不集中。
“You‘refine.”(你会没事的)他说完,按掉电话。
……
“喂?喂?!”董亚宁对着手机叫,没有回应了。拿开一看,已经断了。“欺负我英文不灵光嘛……You‘refine……You‘refine……”
他学着叶崇磬的强调。
嗓音沙哑而低沉,语调优美。
他吸了口凉气。
旁边的护士看他,他刚刚挂完了第一袋药水,护士来给他换药水袋。
“I‘mfine.”他微笑。对着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的护士,笑的坦然而自在。
其实谁都看见他额头上滚下来的冷汗。
董亚宁歪下头,护士给他擦了下额头。
“谢谢。”他笑着,“今天给我用的药是不是过期了的?”
护士被董亚宁问的一愣,摇头。
董亚宁这样的病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董亚宁对着护士眨眼。
看到护士那露出一点点的面颊都红了,他笑的很开心。
“董亚宁同志,别逗我们护士妹妹!再逗下回给你药水里加点儿东西。”病房门敲都没敲一下就被推开,护士长进来,对着董亚宁就说。
董亚宁大笑。
“快给我再加点儿,镇痛剂不够剂量了。”他说。
护士长撇了下嘴。
看看他疼的冷汗直冒,还倒驴不倒架的耍嘴皮子,说:“再加你就直接过去了。”
“今天没人来看我?”董亚宁往后一倒,懒洋洋的问。
护士长过来看看他床头的记录表,说:“还没有。你人缘变差了。”护士长板着脸,像在说冷笑话。见董亚宁笑的面部线条都有点扭曲了,不动声色的说:“再拽几句英文听听吧,我们就爱听你这调调。”
“给我一根烟抽。我可以背整幕莎士比亚剧。”董亚宁开玩笑的讨价还价。
“那归你主治医生管,他们允许我可以给你一条。”护士长说。
有人敲门,他转头看。
进来的是芳菲。
董亚宁看着芳菲一身深灰色的套装,等护士们都出去了,才说:“你还不用这么早准备素色衣服的。”
芳菲进来便坐在了他床边,装作没看到他疼的发白的脸。
“妈呢?她不过来我还惦记着了。”董亚宁问。
“跟爸在一起。”芳菲说。
董亚宁点头。
他住院,父亲没来看过他。
父亲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这让他始料未及。倒打电话过去,想跟父亲解释一下,电话两端父子俩开头结尾一共说了四句话,还都是他说的——“爸”“您好吗”“我没事”“再见”……芳菲说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来其实父亲最疼的是他。他笑着说芳菲,我真不想考验咱爸对我的感情。
他不想考验任何人对他的感情。
不想知道谁最爱他……
还好除了父亲其他人的表现都很正常。起码在他面前表现的都正常极了,就好像他不过是一场重感冒,再严重一点也不过是割盲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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