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城作洗耳恭听状,“什么是‘一大二公三平调’?”
徐广进站起来,神情十分倨傲,“大就是人民公社的范围要大。公就是公社内所有社员的财产归公社,多者不退,少者不补,公社范围内统一核算,贫富拉平,统一平均分配。平调就是指生产队的生产次料,劳动力、产品以及其他财产无代价上调。所以你刚刚说的人三劳七,现在根本就行不通,咱们现在是公平分配,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林炎城伸手朝他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徐广进洋洋得意地坐下来。
“你刚刚说得都对。但是现在政策一天一变,说不定什么时候领导就让我们自立更生,到时候我不在,你们可咋整?”
徐广进凉凉地瞧他一眼,“你可真能啊。这人民公社办得好好的,你居然给大家泼冷水,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了?M主席还教导我们要自立更生。我做两手准备有什么不对?我又不是说要复辟旧社会,你激什么动?”
徐广进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从来没想过林炎城嘴巴这么能说。明明就是不看好人民公社,居然还能用M主席的话来压他。何着这人总有理。
徐广进扭过头去,“随你,你说就说。总之咱们现在用不着。”
林炎城从善如流,“用不着当然更好。要是用得着,你得去上面要粮食。要不到,你可就是咱们大队的罪人了。”
徐广进气得吐血,揉着眉心,想到他爹马上就要发配到劳改农场,他半晌没说话。
除了徐广进,其他人对林炎城这个决策没有任何意见。往常大家都要上工,徐广进设立了五十个记分员,全部都是徐家人,一个个站在地头监督他们干活。大家就是想偷懒都不行。
现在换成劳七人三,大伙觉得对他们更有利。
“这次记分员只有十六个,每个大队只有两个,四只眼睛看着几百个人肯定看不过来的。咱们不按人算工分,咱们按劳动量。比如说拔草就按斤重,刨地的话就先把地块划分成块,想要干多少工分的活,都随大家心意。大家觉得怎么样?”
其他人都说好。
徐广进不以为然地哼哼,待众人看向他,他才瘪着嘴道,“我看你们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林建国气得脸色铁青,举起拳头朝他示威,“你再敢瞎逼逼,我就给你松松骨。”
徐广进瑟缩下脖子,却仍旧色厉内荏地道,“我还是大队长,你别以为你当上治保主任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小心我到公社告你的状。”
林建国放下拳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呦,你还有脸去找许社长,你忘了你爹马上就要发配到劳改农场了?你还有闲心找我爹的茬。也不去看看他,你可真是孝子。”
徐广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侧头看向大伙,最终视线在林炎城身上停留,咬牙道,“我知道是谁写得举报信。你们可要把眼睛擦亮一点,可别像我一样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到时候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众人交头接耳,看着林炎城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儿了。
虽然大家一开始对写信举报信的人很感激,可是当自己当上干部,那就是易地而处了。
徐广进这一挑拨离间很是高明。
林炎城目光直直看着徐广进,意有所指,“既然大队长说到这个问题,正好我也有话要说。”他视线移向其他人,严肃又认真,“咱们都是穷苦出身的老百姓,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剥削过任何人,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现在许社长给我们机会,自己选干部,咱们都是大家选上来的,带着大家的殷殷期盼,咱们千万要禁得起诱惑,不能像徐有年和徐运来一样欺骗大家。让自己孩子再也抬不起头。你们想想多丢人呐,我要是这家的孩子臊也臊死了,哪有脸说别人。”
众人齐齐看向徐广进。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林建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笑过后,他忍不住跟着父亲一起奚落,“就是。祖辈留下的清白名声就这么毁了。他脸皮咋这么厚呢?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徐广进气得半死,手指着他半晌没说话。
众人看着徐广进气恼不已的样子别提多解气了,一个个都憋着笑。
徐广进恼羞成怒,甩手走了。
等人走了,林炎城拱手朝大家道,“以后我不常在队里,咱们五星大队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成徐家人的一言堂。如果发生什么事,你们开会商量,要是解决不了,让我家老二到县城建筑队找我。”
众人齐齐点头。而后又恭喜他进入建筑队。
末了有人好奇问,“你是怎么进去的呀?”
林炎城笑道,“估计是领导看我会炼钢,所以才给我这个机会。”
张松年乐了,“领导还真是找对人了,咱们乡下人除了种地,也就是盖房子了,你去了之后,可别给咱们大队丢脸啊。”
林炎城笑着点头。
开完会吃完饭,林芳秋期期艾艾地过来。
林炎城正打算找她谈话。
林芳秋搅着手指,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道,“爹,我想好了。我想去供销社当销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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