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青给予了小婉从未得到过的尊重和疼惜,这让她觉得自己原来也是有人珍视的,自己存在在这世上并不是毫无意义。
小婉将沈寄青看做自己生命中唯一可寄托感情的人,所以她把他看得比自己重。她顾虑他的心情,比顾虑自己要多。
“尔姗,我不是沈寄青,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今天过来找你,便是想替你父亲,为当年的事,给你道歉。”日游坦白道。
有些事情只有陈余良才知道,活着的人,不会再有人记得那早就被掩埋进岁月里的往事。就算真的还有人记得,他们也已将那件事烂在了心里,不会再对外界提只言片语。所以,让沈寄青来同陈尔姗解释她父亲的事,这并不可行。
“你是谁?”小婉警惕起来,眼睛用力瞪开,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陈尔姗,什么陈余良,我不认识!他不是我父亲,我没有父亲!”
“尔姗,你父亲在五年前已经死了。因为他对你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始终没有办法去地府投胎。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可以原谅他,让他能够……”
未等日游将话说完,小婉兀地冷笑一声,“死了?死了好!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让我去给他烧两张纸。”小婉对于她父亲去世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感到震惊,她甚至还有闲心调整了一个坐姿,让自己舒服的倚在了矮榻的围子上。
“你不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日游见小婉这副模样,心下了然,知道她是恨极了陈余良,便打算慢慢劝解。
谁知小婉听后冷冷扔过来两个字,“不想。”接着她又道,“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是来为他说话的,我请你帮我回去告诉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心怀愧疚也好,不能去投胎也好,都与我无关。但是如果他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请你一定要通知我,我想去买两串鞭炮,给他庆祝庆祝。”
“你就这么恨?”日游反问一句。
“说一句恨都是轻的,我巴不得他永不超生。”小婉垂下眼眸,轻描淡写道。
小婉不会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被卖入青楼,踏入这无底地狱的。他父亲陈余良为了能有钱给她弟弟看病,便狠心将她卖入了青楼。
她一开始在楼里做粗粝丫头,端茶倒水,伺候姑娘起居。做的不好了,会被老鸨打。有时被楼里的嫖客撞见,还会被调戏。几次想跑却没跑得掉,被抓回来的时候差点被打断腿。后来过了三年,她终于不用做粗粝丫头了,却被人下药绑到了床上,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啊?直到现在,她住在这里仍觉得生不如死。
小婉对陈余良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他的皮,饮他的血。可即便如此,她仍觉得不解恨。她希望他能承受一次自己所受的伤害,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尔姗,如果,我说如果,五年前,你父亲其实来接你回家了,你还会这么恨吗?”日游试着跟她道。
“你也说的是如果。可惜啊,我在这儿已经呆了八年了。这世间便是如此的真实,哪有所谓的如果啊。”小婉勾唇讥笑一声。
“可是,他真的来了。”日游重重叹了口气。
陈余良一家虽然生在亥陵郡这种繁华的郡地,但是他们却是身处繁华之地上的一片贫瘠的土壤。陈夫人是在小儿子出生那天难产出世的,她将一儿一女留给陈余良,便撒手人寰。
陈余良那十年是又当爹又当娘,操心又操力。然后眼见着孩子们开始长大懂事了,小儿子却在突然病倒了。是水痘。
陈余良到处求医问药,可惜效果甚微。后来钱花光了,小儿子还是不见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甚至病情好像还越来越严重。那个时候,陈余良担心小儿子撑不过去,做出了一个最终令他悔恨一生的决定。他将大女儿陈尔姗,卖给了青楼老鸨,老鸨给了他五两银子。
拿着这五两银子,陈余良再次踏上了求医的道路。可惜,小儿子的病终究还是没能治好。就在陈尔姗来到青楼弟三个月,她的弟弟带着对这世界的懵懂与遗憾与世长辞了。
小儿子去世后,陈余良就想法设法要将陈尔姗赎回来,可是他当时卖她只得了五两银子,现在想要赎她却被告知要拿出五十两银子来。
他拿不出银子,青楼的人就不让他见陈尔姗。
陈余良没办法,开始到处找地方挣钱。他做过码头搬运工、当过敲更夫、运过粪车,也背过尸。他不像三三这种专职背尸人,他就是普通百姓,采用最普通的背运方式。他将尸体绑在身上,一次只能背一个。不知道如何保存尸体,有的时候尸体都腐臭了,他也得绑在身上。
陈余良近乎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三年,头发变得花白,整个人像老了三十岁,原本的中年人,硬是熬成了小老头。他筹到了能将陈尔姗赎出来的五十两银子,可是当他拿着这些钱过去的时候,青楼的人不认账了。她们说尔姗如今早不是这身价,他最起码得拿一千两银子过来,才能把人带走。
一千两啊,就算陈余良将自己剁了卖,也值不了这么多钱。那是陈家几辈子都不会见到的钱啊!
他好绝望,绝望的同时又心生怒火。他觉得青楼的人说话不算话,所以他打算硬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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