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想着,便也觉得喝酒对于当下的陵玉也不算什么坏事。
抛开旁的不说,不是还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见酒未必是个坏东西。
沁珠一面这样自我开解,一面便替陵玉开了酒坛,替她倒上了酒。
只是她没有想到,陵玉这一喝硬是从天亮喝到了天黑,生生将那一大坛酒喝去了四分之一,竟也还没倒下。
她不知道的是,陵玉从前以男子身份处事,喝酒便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少喝并不代表不喝,一来二去,酒量也是有一些的。
况且这醉酒的人还需分为好几类人,最好应付的那类自然如沁珠想的那样喝完倒头就睡,但陵玉却死活不肯睡下,对着沁珠倒也没怎么撒泼,只是抱住酒壶一个劲委屈,非要再喝上几坛。
沁珠见自己惹了麻烦,连忙让人去请盛钦过来。
等盛钦来时,只刚抬脚踏入了堂屋,便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酒气。
沁珠头压得极低,只交代了陵玉要喝酒的事情,旁的一概不敢多说。
盛钦进了屋去,见陵玉这时都将酒坛子碰翻,余下的酒水都洒在她身上,倒叫她整个人都像是从酒坛子里捞出来一般。
他眉头渐渐蹙起,伸手将陵玉怀中酒坛子抽走丢在一旁,陵玉抬头见是他来,却还认得他人,伸手将他抱住。
“二哥来啦,快些陪陵玉一起喝酒。”
盛钦将她手臂扯下,看着她道:“陵玉,你瞧瞧你自己,可还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陵玉双目迷离地看着他,却还能听懂他说的话,道:“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沁珠都夸我好看,二哥哥说我好看不好看?”
她抓住盛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口中含糊道:“小娘子肤若凝脂,美艳动人,知道的都以为小娘子只有表面上的好看,却不知道小娘子……嗝!”
她打了个酒嗝,将脸贴在对方手掌上用力蹭了两下,似乎舒服了才继续道:“却不知道小娘子酥胸肥美,不及盈握,要……要两只手才能握……”
起初盛钦还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胡话,等她说到后头,他的脸色便犹如涂了黑漆一般,愈发阴沉欲滴。
他捏住她的下巴,险些就要将她掐哭。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的脸色无比难看,来时路上对陵玉的几分愧疚也顿时烟消云散飞了没影。
陵玉却还嫌刺激不够一般,捉住桌上的碗往怀里塞去。
“我也有……”
这厢沁珠侧耳惶恐听着,也不知陵玉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只片刻里头就传来噼里啪啦一顿响声,仿佛被人掀了桌子一般,一地碎响。
沁珠吓了一跳,连偷听都不敢了,忙走到外头耳房去,拿起针线装模作样做些活计。
陵玉被丢到榻上,却还力气十足的样子立马爬坐了起来,伸手扯住盛钦的衣襟,口中嚷嚷道:“你这混球,敢将我丢在地上,我要你好看!”
盛钦竟也没设防被她扑倒,她一屁股骑坐在他身上捏着拳头砸在他胸口,嘴里念着“打死你打死你”,可捶下去的力气却没比挠痒痒重多少。
盛钦正要将她推开,却见她神情一变,忽然就红了眼眶,低声抽噎了起来。
“你把我二哥还给我,你这个坏蛋,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要我的二哥……”
盛钦的动作顿时一僵。
“陵玉……”
陵玉却又伸手摸到他的唇,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将他嘴巴蒙住。
“不准说话!”她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二哥不会不要我的,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替我去打坏人了,他可疼着我呢。”她低下头去,极是委屈地说道。
她折腾了一番,见屋子里静了下来,似乎终于再没有人来捉她,这才轻轻躺了下来,却正躺在盛钦的怀里。
她将自己整个蜷缩在他身侧,却伸手揪住他身上小小一片衣角,似寄托了无数信任一般,闭上眼睛,面上却俱是疲惫与悲伤。
盛钦见她手指不知何时划破了一个口子,虽不曾再流血,在那白皙纤嫩的手指上也是极为刺目。
他心中却明白,他令她受伤的远不止是这道口子。
她甚至还曾划破自己的手腕,想出了一个聪明的法子,想要不声不响死在汤池中。
他每每想到此处,便闭上眼睛,遮挡住眼中外露的情绪。
若说他一点后悔都没有那是假的,他不是神,在旁人眼中他狠,他恶,却也是一颗肉长的心,只是须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因而他更不敢去假想这一切重来以后的设想。
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早已没有了退路。
他只怕自己一时心软,便失去了继续前行下去的勇气。
他自幼便不敢叫旁人轻易察觉自己的情绪,怕的就是终有一日把柄落于旁人手中。
长此以往,他便愈发生得冷酷无情,没有人相信他会有一颗真心。
拥有一个美丽贤淑的母亲,又拥有一个英武威仪的父亲,他的家族名声赫赫,这样一个人本该是个天之骄子,也许他会是个正直沉稳之人,也许他会是个风流贵子,却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终日陷入黑暗之中,终日散发着阴鸷气息,成为人人都畏惧的奸佞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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