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一定会的。”百佳笑笑。
“如果他半路遇到狮子,说不定还会碰到泰山来解围?”我越说越兴奋。
“嗯,说不定呢。”百佳点点头。
“也说不定阿拓会碰巧遇到部落战争,然后不小心救了酋长的女儿,接着酋长大表感激于是把女儿嫁给他,阿拓就变成了非洲国的女婿哩!”我大概笑得很白痴。
“思萤,你真是越说越远了。”百佳叹口气。
我端详百佳,她的眉头轻轻锁着些什么。
“我真羡慕你。”百佳的额头触碰着我的鼻子。
“阿拓虽然出国,但——”我话还没说完,百佳就已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很羡慕你,总是能用这么开心的语调说着阿拓的事。”百佳闭上眼睛,手指碰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我看着她,她的嘴角却露出微笑。
“每次在你的小说里看见阿拓,都是那么活灵活现,而我的记忆里,却只有那张永远都拼不完的拼图,还有躺在我怀里睡着的胡萝卜。不过我很幸福,吊在那房间里的深黄灯光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他认真问我‘这块拼图放在这里会不会很牵强’的表情是我最难忘的回忆,他骑车送我回来时总会注意到我每次都少穿了件衣服。他说笨蛋不会感冒,他说抓冲天炮的手不要抖、要呈四十五度才会又高又远,他说我们人类的念力很强——”百佳依旧闭着眼睛,越说声音越细。笑得很幸福,好像熟睡似的。
我轻轻搂着百佳,帮她盖好凉被。
我知道她正在做一个美梦,一个醒来之后,还会继续下去的美梦。
“记得帮我在梦里向阿拓打声招呼,顺便提醒他寄张拿着长矛的明信片回来呦。”我也闭上眼睛,轻轻说着。
【11.6】
成功岭一个月的新训结束后阿拓将手机门号停了,反正非洲也用不到。
他将满柜子的书送给仓仔,因为仓仔很喜欢自己研究些有的没的。
电脑则送给金刀婶他们,这样就可以跟远在高雄跟台北的儿子玩视讯。
一个从没养过鱼的鱼缸则送给了暴哥,他说暴哥如果不缺条狗,也许缺几条鱼。
吹风机则送给了没有头发的铁头,因为他说铁头没有头发头会冷,吹风机可以帮他温脑袋。
冰箱跟衣柜等家具则留给百佳,当然还有那幅拼好了的大拼图,他们将它裱好挂在墙上。我一直都没提过,那是幅壮阔的黑白山水画,难度高得不得了。
“你怎么什么也没留给我?我缺一条帅气的披风说。”小才坐在他那将性命赌在象棋上的老爸旁,一边看棋一边抱怨。
“我还以为你缺的是帽子?一个人体魔术师怎么可以少了吃饭的家伙?将军抽车!死棋!”阿拓大笑,下了他有史一来最好的一手棋。
我开心地从阿拓的大背包里拿出一顶帅气的红色长筒帽,那是我跟阿拓特意去选的。
“天啊!是红色的!爸!你看帅不帅!”小才又惊又喜,立刻戴上帽子。
勇伯却正自沉思如何化解阿拓那一手号称死棋的困局,无暇管他。
“因为黑色的全卖完了,所以只好买红色的罗。”我笑笑:“阿拓说,反正你也比较适合红色。”
“希望你戴上这顶帽子可以带来好运气,赢得美国的魔术大赛!”阿拓竖起大拇指。
“什么好运气?我是实力派的!”小才说着说着,立刻从刚到手的魔术帽里拎出一只鞋子。
送完小才礼物的那晚也是阿拓最后一次帮小才补习,尽管小才还是定不下心。
在赢了唯一一盘军棋后,阿拓骑着野狼载我去南寮海边,那个我们放过一箱冲天炮的海堤,老地方。
我们照例在熟识的小吃摊前买了两杯热珍珠奶茶还有两只烤鱿鱼,阿拓托着我的脚助我爬上堤防,将吃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壁虎般爬了上来。
“忘了买烟火,真是失策。”我拍拍裤子,下次一起放冲天炮就要等两年后了。
“也没什么失策,总是有机会的。”阿拓笑笑,喝着奶茶。
南寮海港的风景在晚上根本就是一片脏脏的漆黑,远处的灯塔既不诗情画意,偶而看到的渔船灯火也多是海巡巡逻艇,要不就是全身着火的水鬼。
少了冲天炮真的差很多。
我们坐在海堤上随便聊点什么,一点离别的感伤都没有,就连提到这两年相识相熟的过程也只是三言两语笑笑带过,没有刻意去撩拨些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却一次架也没吵过,真是蛮诡异的。
阿拓说他本来就不习惯跟别人吵架,因为吵架根本就没有必要,虽然跟我在一起的确也没什么好发脾气的。
“怎么说?”我问,咬着烤鱿鱼。
“从很小的时候就我习惯用十年后的自己来看当下,所以很多事我其实都不在乎,例如店员找错钱给我或是服务生送错了菜这种小事,十年后的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现在的我何必要生气呢?浪费时间也浪费精神啊。”阿拓伸着懒腰。
“还有呢?”我嚼着珍珠。
“还有啊,我以前小学常常因为忘记带笛子被音乐老师罚半蹲,可是我都马不在乎,一个人在走廊上还可以想很多事,例如放学后要去找谁玩啊等等。”阿拓说,简直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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