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真不愧是唯一活下来的超级杀手啊!”我敲敲玻璃。
长颈龟不理我,径自展开它的猎食秀。
那晚我放心地骑车回彰化,过了两天回到东海租屋时,鱼缸里却传出噩耗。
缸底都是碎裂的虾壳,长颈龟的脖子异常粗大,眼睛大大瞪着外面。
它巨大沉重的身体半浮半沉在水中,再没有一丝活力。
你这家伙……我快哭了,整个人难过地跪在地上。
“你干嘛吃到爆炸!你又吃到爆炸!”我鬼吼鬼叫,气得用拳头砸地板:“对不起我太白痴了!我太白痴了!”
长颈龟无言以对。
几个小时后,我看着空无一物的鱼缸。
像是进入了自动驱动模式,我平静地将水草盆栽拔起,将水抽干,将细碎的砂石一把一把捞放在水桶里,将加温棒收好,灯罩收好,过滤棉一块块塞进垃圾桶里。
最后,打了通电话给阿和。
“什么时候有空来我这里,嗯,帮我搬鱼缸到楼下……”
我摸摸躺在鞋盒里的长颈龟。
我想,我再也无法养鱼了。
第四十四章 谁都可以找到我的咖啡聚
三岁了,整天吃肉不吃青菜的Puma完全没牙齿了。
没有牙齿的关系,Puma的舌头无时无刻都露在嘴巴外面,老实说有点可怜,但样子看起来超可爱!不只牙齿掉光光,它的嘴巴也白了,胡子也白了,眼睛也有一点点白内障,虽然尿尿依然很顺畅,但花在大便上的时间越来越久,睡觉时对外界的反应也迟钝了。
比起这些,老掉的Puma还是对抽插我的小腿保持一定的兴趣。
由于它的腿力跟腰力已远不如当年,为了避免刺激到它的自尊心,当Puma抱着我的小腿时,我得贴心地用脚撑着它的身体,不让它摔下去。
“Puma,不要急,慢慢的干。”我都这么安慰它。
老态龙钟的Puma,也因为它的老赢得了一些特殊资格,大家都很体谅它。
奶奶牵Puma散步,不再像以前一样扯着它的脖子急行军。
Puma在家里大摇大摆到处乱尿尿,妈也很少念它或念我了。
晚上我跟Puma一起睡觉,睡到早上我还没醒透,奶奶从床上把Puma拎下楼尿尿时,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粗鲁地提着它的脖子拎它下楼,而是整只好好地抱下去……虽然Puma还是会用没有牙齿的嘴巴猛咬她,但奶奶也没那么计较了。
Puma的哥哥们,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
大哥在台北读博士,三三在台北念硕士,两个人干脆在和平东路附近合租了一层小公寓。那时我研究所的课少了,鱼缸也空了,干脆偶而上去跟他们一起住,在台北写几天小说。毛毛狗在台北当老师,我们约会也近。
我们三兄弟住在顶楼五楼,有西晒,早上十点过后就热得让人发疯,每天我满身大汗热醒时,大哥跟三三已经出门上课去。
为了省冷气钱,我过中午就会出门找咖啡店吃饭、写几个小时的小说,写到天黑才回家。
那些我常去写小说的简餐咖啡店,都有几个共同点:座位多、客人多、东西便宜、有插座。至于东西好不好吃、装潢是不是很有特色,都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不被注意的一个角落,不会因久占座位被老板瞪得良心不安。
台北很大,捷运很方便,展览很多,百货公司很多,我最爱的电影院到处都有。可对我这么一个从彰化上来的大孩子,台北大得很空旷。
某国小的低年级教室里,毛毛狗跟她的同事忙着教室布置,我在角落写小说。
“毛,我觉得台北跟我不亲。”视线稍稍离开电脑萤幕,我揉着太阳穴。
“公公,那是你都在写小说,没有认真在台北晃啊。”毛剪着壁报纸。
“可我就是喜欢写小说啊,妳白天要上课,我当然就是写小说啊。没跟妳约会的时候,台北长什么样子我也没兴趣。”这是我的真心话。
“公公,可是你在台北跟我约会的时候常常都去看电影,也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干脆你把摩托车运上来台北,认真在台北生活,只要你把台北弄熟了,你就会喜欢台北啦。”毛毛狗一直想着,以后我们结婚了就住在台北,这样她就不必烦恼调职的事。
“是这个样子的吗?”视线回到电脑萤幕上,我继续写故事。
土不亲,那就从人开始好了。
我每个礼拜二,都会固定在靠近捷运中山国中站的一间咖啡店写东西,在那里恰巧遇见过几次读者。
某天我突发奇想,我干脆在网路上公告,如果有谁愿意跟我分享他的生活经验、用他的人生帮助我取材,礼拜二下午都可以去那间咖啡店找我。
从此,读者跟我管这种聚会叫“咖啡聚”。
“刀大,你看这张大头贴就是在喜欢我的男生,不过我比较喜欢这个呦!”
“Giddens你好,我今年刚考上了师大附中的资优班,我的兴趣是表演。”
“刀大,我也是用苹果电脑的,你有不会的地方随时打电话给我。”
“真的啦你不要灰心,我虽然是女生,不过我最喜欢〈楼下的房客〉喔!”
“老大,我放了几个A片跟动画在我的FTP,你要抓的话我给你密码。”
那段时光真的很不可思议,许多后来很重要、很熟、很有才华的朋友级读者就是在咖啡聚的时候认识的。我说得少、听得多,大家就是聊天打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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