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舒菀”的神色又变了,显然是老板已经脱出了她的身体。辛深河看着她本来妖里妖气的神情先是一下子变得迷茫,缓了会儿才恢复正常。
但这个恢复正常以后的“舒菀”也不是辛深河认识的舒菀,没有焦距的眼睛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辛深河在这之前看见舒菀,都是笑与不笑之间的浅淡表情,从没见过舒菀脸上有这么丰富的神色。
舒菀缓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辛深河,唇角勾了勾,到底没勾起来,“是你。”
这三番四次的,辛深河已经快要习惯带着一头雾水地往出来套话了,“你还认得我?”
“先前给我逃跑留了个空儿的就是你吧,”舒菀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儿笑痕,“虽然没能跑出去,但我寻思还是说声谢谢比较合适。”
辛深河答应下,想起少爷之前吩咐的“别叫她死了”的话,又想到少爷看着不像是少干过这种事的。几番寻思下,辛深河还是特意说了一声,“这会儿逃不了以后还有机会呢,别想不开。”
没想到听见辛深河这句话,舒菀露出了懵懂如稚子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她这话辛深河没法儿接,这话是那位少爷让他转达的,他自己又没一个身为老赖子的相关从业经历。辛深河绞尽脑汁想如何答她这句问话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别人的声音,“就这么大敞着门,老赖子啊老赖子,你是生怕这小娘们跑不掉是不是?”
原来是看门那个小厮又急匆匆地回来了,带着根小指头粗的铁链子,大步流星地迈过来就要往舒菀身上缠。
他这个动作粗鲁得不像话,辛深河看不下去了,“你轻点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禁得住你这么使劲儿?”
“你又不是没见过她的能耐,”小厮根本没理他,手下的劲儿半点没松,“再路上给跑了,你交代我交代?”
辛深河又不懂了,“什么路上?”
“那位叫带过去呢,”小厮手下动作不停,一面又分神回答辛深河的问题,“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
这句话出来,辛深河就觉得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了,走上前去扯了铁链的另一边,往舒菀身上挂。
给她往身上带铁链的活计出乎意料的顺利,舒菀这会儿连小幅度的挣扎都没有,像是听天由命了。辛深河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合时宜地想,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看她这会的模样的确是有点招人疼。
但这些闲心最终还是被压下了。辛深河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一头雾水,唯一能猜测到的大概也就是他忍不住地去想这个舒菀又是什么人,他认识的那个舒菀又去了哪儿。
带着满心乱糟糟的想法跟在舒菀后面,临出园子门,却被小厮不客气地推了一把,“还跟过来干什么?这回那位是差我过来了,你还想跟过去顺便沾个光?”
“老赖子”只得蔫头巴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像是被所有人都忘了似的。
自从那天以后,辛深河就彻底失去了对“老赖子”这具身体的支配权。辛深河可以说是对自己的现在的境况毫无头绪,之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今却只能从“老赖子”的视角看东西了。
“老赖子”的生活规律要比辛深河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规律。
他住的地方大概是个偏远角落,平常也没人过来。没人过来的时候,“老赖子”大约是在天刚明的时候起来照看在院子里丁点大的药圃,午后则趴在自己屋里的那张书桌上,用手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划拉一些简单的字,这样一直到晚上别的院子里点了灯的时候,他就直接着床睡觉。
打破这种日复一日的平静的是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舒菀。
舒菀再次出现在辛深河面前的时候,辛深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老赖子的生活太过规律,以至于辛深河每天看着他劳作,乍再看见舒菀,甚至都能产生“山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的感慨。
“老赖头”看见舒菀出现在他眼前,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她,看清的确是她以后一拍大腿,“哟小姑奶奶,您怎么又跑出来了!既然跑出来了就快走快走,我现在这个样子,顾不上你,顾不上你。”
舒菀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流露出明显的低落神情。
辛深河看见舒菀这样的表情心下一凉,想这恐怕仍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舒菀,却一没留神儿发现舒菀整个人都欺身过来,手掌张开了向下,一把拍在了“老赖子”的头上。
舒菀动作很快,在“老赖子”的头顶摸准地方按了一下,辛深河就觉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再次被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他有些惊奇地看这会儿显然已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舒菀,“舒菀?”
舒菀答应一声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担在了自己身上,足尖一点就带着他跃上了房檐。
这会儿正值午后,阳光暖醺醺地晒在人身上。辛深河看见舒菀神色浅淡,迎着扑在她脸上的光线,瞳仁里映出辛深河本来的面貌,“倒是会找机会,在这里面,我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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