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靠近其中一道残影伸手轻点一下，那道残影就像是一个肥皂泡一样被戳碎了，什么都没剩下来。
接触在这段路上行走的人留下的残影，可以看到这个人的过去。但是辛深河没有。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可是他的记忆是虚构的。
甚至，这个人也是被虚构出来的。他自己的人格已经被驱散，换成了现在这样的辛深河。
只有他自己，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舒菀小心翼翼地踏上辛深河走过的路，她留下的残影与他的残影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曝光时间太长而被照坏了的相片。
倘若没有老板那一出，她的残影会像辛深河的一样，触之即破。
但现在，她走在这条道上，身后的残影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变淡以后，先是生出像是海草一样，缠绕生长的植物，然后又迅速地枯萎下去。而两人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浮游着各式各样的怪异动物，像是深海里被挤压成扁块的鱼类。
在尚未消失的人影与草木枯荣、动物浮游之间，两人向着半空中看似远不可及的那片高楼大厦逐步靠近。
辛深河听见舒菀的声音的时候，他像是已经走了很久的样子，不然他的双腿不会迈都迈不开，像是多迈一步就会咔咔作响。他在走出前几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大力挤压了一样。但出于对舒菀的信任，他只能走下去，但越走到后面，他就越觉得吃力。
还好舒菀及时地让他停了下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辛深河怀疑自己住在海底。在古老的西方传说里，曾经有个叫做亚特兰蒂斯的地方，据说那是人鱼的宫殿，在大海的深处。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大海的深处。
他眼前的景色与似乎与黄金镇外的一个普通城市毫无二致，甚至能让他生出一些熟悉感，除了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黑了；可行走在街上的人却让辛深河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脑海里只冒出了抽象两个字。
辛深河看着舒菀，发现她也变成了和这座黄金镇里的人相似的模样。辛深河看见她这样整个人都一愣，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摸过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舒菀看着他头次这样明显地露出一脸惊慌的模样，好像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入乡随俗。”
他没想到是这么个入乡随俗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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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纸片
现代人将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到现实世界的人称为撕漫男，辛深河不知道如果这种情况反过来，应该怎么称呼。
辛深河不能看到自己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他看得见舒菀。她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被剪下来的漫画里的人，线条分明，却缺乏真实感。她的整个人都被大力碾压过似的，只留下一个平面。造物主似乎对这个平面甚至连上色都潦草得很，甚至有没有色彩的黑白斑块。
他们此刻就像是误入了真实世界的漫画人物。四周高楼大厦，街道商店看上去和他平时看到的东西没什么不同，只有人是一个个纸片人，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它们如数吹走。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辛深河看着舒菀这个样子，忍不住低头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果然也是一张人形的纸片，既惊奇又觉得有些瘆得慌。
“这不是很符合这些人如今的生存状态么，”舒菀却对她此刻的形象不大在意，抬起胳膊往前指了指，本来应该是关节的地方像是纸被折了一下，“我们可能要待久一些，住在我那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舒菀会在这个地方有一处房产，但辛深河还是选择了听舒菀的。舒菀知道辛深河的回答，走在前面带路。辛深河看着前面带路的那张横着的纸片，忍不住想如果一阵大风吹来，他们会不会真的被风吹走。
街上的人并不算少，都和他们一样是薄薄的一片，不仔细去看的话，就像是街上乱飘的人物贴纸。这种场景看起来十分怪异，辛深河自己走路的时候都在无意间刻意放重了步子，仿佛这样他就能增加自己的实际重量，好不要走着走着浮上半空。
舒菀走在前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儿。”
“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辛深河终于忍不住开口去问她。如果说之前的那两个黄金镇都还可以理解，这个黄金镇却着实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地方存在的真实性。
这样荒诞的情形，太像一场梦境了。
这么想着，楼上晃晃悠悠飘下来一个纸片人，掉在了辛深河的面前。辛深河开始没注意到这个纸片人，直到纸片人四周开始产生殷红的色泽，慢慢蔓延到了他脚边，甚至把他鞋的位置上也沾了一点红色。
辛深河看见这红色有些发愣，刚才这个纸片人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把他当作和他一样的人来看，因为他下落的时候太过于飘忽，但他此时流出的汩汩的鲜血却是真的。他就这样看着一个不真实却又真实的生命在他面前消逝掉了。
舒菀走稍远了些才发现辛深河没跟上来，回头就看见他站在一片血泊里发呆，而那个刚才掉下来的纸片人，已经折起胳膊揉着腰走开了。辛深河却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盯着那片鲜艳的红色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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