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已经换了,面上也再没有刚刚被找回来时触目惊心的血污。
苍白的面孔,因为没有了生机,面颊有些许凹陷。
这时候,没有了往日的满身冷意,少年的眉眼竟是出奇的透出柔和的模样。
九公主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半晌,忽然冷冷出声:“才出去大半天,就把自己弄成这幅可怜样子……蠢货!”
可不就是个蠢货,救了她两次,跟她睡了两次,就当她对他有情,临出战前还巴巴偷看她。
不知死活的蠢货,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要不是模样还顺眼,真以为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啊!
九公主看着他,面无表情再度重申:“你就是个蠢货……”
还是个胆大包天,敢给她甩脸子的蠢货,可还没甩一会儿,被她一勾引,又立刻成了只公狗,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一辈子只知道听话和杀人,恐怕除了她都没碰过女人一指头,所以碰了她就当她是他的女人了?
愚蠢,蠢得无可救药,还不知天高地厚!
九公主咬牙看着少年没有血色的面孔,睫毛抖了抖,随即,整个人忽然颤抖起来,低下头……肩膀抖动的越来越凶,身体整个都抽搐起来。
忽然,她猛地扑上去,默不作声,咬紧牙关便是朝着床上已经没有反应的人一阵拳打脚踢,她不说一句话,只是泼妇一样,仿佛有无边无际的恨意,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一般,疯子一样只知道埋头厮打……末了,却又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忽然趴在他身上,身体整个颤抖起来。
不知多了多久,她才慢慢安静下来,却没动,就那么静静伏在他身上。
紧挨着她的身体,冰冷而僵硬。
不再是之前抱着她时充满力量和炙热,没有那强劲的心跳和干净清爽的气息,也不能再一边喘气大动着一边在她耳边唤她:“公主、公主……”
那时,她总会想到,还知道她是公主啊,狗奴才胆子挺大的!
九公主无力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惨白面孔,眼泪忽然就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我白日里看着你呢……你没看我的时候我都看着你呢……”
她应该对他笑笑的,这狗奴才胆子大的很,都敢跟她置气的。
“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以后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我不做公主了,我跟你去浪迹江湖,好不好?”
他功夫那么好,在那么多的军阵中奋勇厮杀……他必定能保护她,他们只有两人,谁也不理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不嫌他蠢的……
她什么都不嫌的,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的,只要他能回来,哪怕跟她耍脾气,哪怕要她哄……都可以,都可以的。
然而,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柔顺的躺在那里。
九公主忽然又是恶狠狠坐起来,狠狠一耳光抽到他面颊上,咬牙死死看着他!
下一瞬,蓦然起身,撞翻了凳子踉跄着快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几乎被绊倒。
她的嘴唇颤抖着,手指死死握着门框,眼眶赤红一片……丫鬟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扶住她,抚着她离开。
她猛地转身大步朝前走去,踉跄着像是逃跑一般,再不敢回头看那个房间。
一个奴才而已……她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这个时候,在雁门关败北的辽军已经连续奔驰近乎一夜后,终于赶回了大辽距离雁门关最近的一座城池,丰东城。
有了自己国家的城池最后盾,大辽军队在败仗加数百里奔驰后,终于安营扎寨修整。
而这时候,辽王正坐在王帐中,手中端着一杯酒,神情悠悠然,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战事的影响。
西门战通报后走进来,极为恭敬行礼,然后便是有些几不可察的愤恨加无奈道:“他还没开口。”
辽王挑眉,轻笑一声:“呵,还是个硬骨头……不是说是个阉人嘛,怎么寡人觉得他比你要硬气多了。”
西门战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然后便是极为恭敬道:“那是因为末将敬仰陛下雄才大略,甘愿为陛下马前卒,即便身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呵……”大辽王轻笑一声,然后便像是起了兴致:“走吧,寡人很好奇,还有孔雀蓝问不出话的人。”
西门战暗暗咬牙:“西厂中有着世间最残酷的刑具,兴许是他见的多了!”
辽王萧邺挑眉似笑非笑:“若是如此,寡人改日让人拿些与你多看看,免得哪天我的西门大将军发现别的谁又雄才伟略,又忍不住抛下寡人忠心追随去了!”
西门战猛地一震,连忙单膝跪下:“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天可明鉴……”
话未说完,便是被辽王哈哈着打断:“寡人就是说说,大将军起来罢,随孤一起去看看那个硬骨头的宦官。”
西门战领命,起身,躬身跟在辽王身后,头都不敢抬。
相对于唐皇雄才伟略下的温和持重,辽王萧邺更像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他看似时常说出的话没有逻辑,可若是有心去分辨,便能发现,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有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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