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沉然道:“烟花去了,穆大哥兴许再也开心不起来了。我今日瞅着他恍恍惚惚的模样,心里好生难过。烟花一辈子在意两件事,一个是惊鸾曲,一个是穆大哥。我这些日子,定要时时去陪着穆大哥,好好安慰他。我今日与他说,让他把烟花的事qíng,每日说一点给我听,这样他起码不用一个人憋着。至于惊鸾曲……”南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桓公子,其实惊鸾曲,我也会跳的。”
于桓之的神色温和,无波无澜。半晌,他笑了笑,伸手握着南小桃花搭在桌上的手:“我看见了,跳得极好。”
“继承惊鸾曲的人,需得倾尽一世,去寻找一个传人。这是烟花没完成的事,我要去带她完成。”南霜抬眸的时候,目光从容又坚韧:“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未跟你们说。烟花的师父,当年与穆大哥的姑姑穆红影一样,被那场关于‘转月谱’的传闻殃及的花月,其实就是我的娘亲。”
第53章 …
“惊鸾曲的传人,需得倾尽一世寻找一个继承人,将此舞蹈流传下去。”南霜道,“兴许是烟花以为……以为一生很长,反正是闯dàng江湖,不如走走停停,因此一直未安下心来找。可是如今,她与我娘亲都去世了,而寻找惊鸾曲的传人又是她们毕生的宿命,我若不替她们完成,终是于心不安。”
南小桃花垂眸望着两人紧握的手,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忽然站起身,挪到于桓之身旁的凳子坐下,将头倚在他肩上,叹道:“哎,桓公子,我可真想与你在一起呀。”
左肩微微的重量令于桓之心中一动,少顷,他笑了笑道:“为什么不?”
南霜复又抬起头,换了手搭在小魔头手上吃豆腐:“烟花教我的,若喜欢一个人,便要为他好。我从前不知道自己喜欢你的时候,便想着要护着你。我估摸着我现在是很喜欢你了,更不应该让你孤苦伶仃地等我回来。穆大哥跟我说,你年少困苦,日后合该幸福开心,安稳静好。我这些年,要去找惊鸾曲的传人,怕是……”
“为何要告诉我?”于桓之问道。
南霜“咦”了一声,抬眸不解地望着他。
“你娘亲是花月的事,惊鸾舞者的使命,不都是秘密么?”于桓之目色清浅,暗含暖意,“可你为何要告诉我?”
南小桃花闻言一怔,琢磨片刻,默不作声地将手从于桓之手上移开,腆着脸瞅着他。
于小魔头失笑地“嗯?”了一声。
南小桃花复而又是一叹:“唉,也不怕实话跟你说。我自打对你起了歪念,便天天想着祸了你。自打你说愿意从了我,我以为好事将近,便已然将你当作自己的相公看待。夫妻间,合该彼此信任,无话不说。”见于桓之的脸色又沉静下来,南霜急忙补充道:“我也就是将你当作自己的相公,日后làng迹天涯,好多个人在心里牵挂着。我觉着这是件顶开心的事儿,你大可不必挂心。”
暮色四合,夜里有阵阵风声拍打窗棂。于桓之垂眸敛了笑意,再抬眸时,目光幽幽深不可测,“有个人……在心里挂着?”
“嗯。”南霜笑着点点头,还颇为大度地伸手拍了拍于小魔头的肩:“因为你值得。我爹说,人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可值得自己记挂的并不多。若是遇见值得的,那就一定要记一辈子。我估摸着自己挺幸运,遇上了你,穆大哥,还有烟花。穆大哥是我的大哥,烟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而你呢,是我最喜欢的人,可单单说你是我喜欢的人,显得分量太轻了,毕竟我也很是喜欢穆大哥,烟花,还有江公子的。所以我便将你当作自己的相公……”说到这里,南霜忽而有些难过,她舔了舔gān涩的唇,声音黯淡下来, “我去找惊鸾曲的传* 人,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大抵是不能嫁给你了……不过即便我不能嫁给你,这几年,几十年的时日中,我都会将你当作自己的相公,时时给你写信什么的,这辈子都挂念着你。不过你呢,合该好好娶一位……”
话未说完,于桓之忽然抬手环过南小桃花的肩,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习武之人,身体暖烘烘的。南霜将脸贴在他的前胸,伸爪子捋了捋他的衣襟,又叹气道:“唉,怀里都这么温暖,你可真让我舍不得。”
“……那便不舍。”良久,于桓之忽然回道,“待这阵子事qíng忙完,来年的武林英雄会结束,你要找传人,我与你一起。”
南霜闻言有些吃惊,她从于桓之的怀里抬起头来:“这不行。”
于小魔头蹙起眉。
南霜又嘿嘿笑道:“我瞅着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怎可跟我为着些无关紧要的事làng迹天涯。”她顿了顿,又道:“再说,昔年暮雪宫的覆灭颇为蹊跷,还有待查明。你若跟着我去寻惊鸾曲的传人,岂不是要放下自己的事qíng。我的学问虽不及你,但也知道乐羊子妻的故事,为人妻者,切不可耽搁了夫君的前程。”
良久,于桓之都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拥着她。
南小桃花很是安逸自得地呆在他怀里,时不时还蹭蹭脸,过了一会儿,她又没头没尾说了句:“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
“嗯?”
“我今日去寻大哥时,忽然想起了前阵子,你与我说,我锁骨处的桃花印痕,是大俗大雅的一色chūn。”
“桓公子,其实你不知道,这一色chūn,是我娘亲一针一针刺上去的。好疼啊,疼得我自此再也未搭理过娘亲,直至她将要去世了,才后悔起来。因此,我很不待见这桃花印记,瞅着它令人不欢喜。”
“不过我遇上了你,你与我说这印记是一色chūn,与我这个人一样,大俗大雅。我当时一下子便释然了……”
“我是想说,兴许人都有不开心的经历,都有晦暗的孤独的日子,不过只要慢慢地,耐心地走下去,总会有人来到身边,这些人很善良,对我们很好,并且赋予了所谓晦暗,所谓伤痕新的意义。就像走过漫漫冬日,忽然得来的一色chūn意。”
“chūn意只有一色,已是足矣。这些人在身边时,每日见见面说说话,便很舒心。若有朝一日彼此分开,牵挂着思念着,也是顶开心的。”
“呵,小桃花的一色chūn。”烛火晃了晃,于桓之笑了一声,他扶起南霜的肩,垂眸凝视着她的眼:“你说的是,年少困苦,时日晦暗,日后合该幸福安康,若我是你的一色chūn,又怎会让你一人流离天涯。”
“前路种种,命途莫测,尚且不论。我只知我现下,定会娶你为妻,日后无论是一色chūn,两* 色chūn,还是——”于桓之挑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满室chūn光,我都会予你。”
“满室chūn光?”南小桃花兴奋地眨了眨眼:“你和穆大哥统共才两色,那可得将我爹,我师父,东街的老先生一并请来。唉……这也才五色。”
“不必。”于桓之笑了笑,勾起南小桃花的下颌,在她唇上轻轻一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南霜脸颊,“满室chūn光,只须你我二人足矣。”
南小桃花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你也知道我最待见的就是你啊。”
于桓之愣了愣,忽而怅然吁了口气,前途堪虑啊……
“可惊鸾曲的事……”南霜忽又蹙了眉,“毕竟与你日后的行程有冲突。”
“无妨。”于桓之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屋内烛火闪了闪,窗外忽然掠过一个人影。
“谁?”南霜猛然叫道,提了气便要往外追。
岂料她方走了几步,却被于桓之拦住,笑道:“无碍,是杜姑娘。”
此言一出,南小桃花半晌都没有回头。
于桓之讶异,又唤了声:“霜儿?”
渐渐地,南霜的肩却起伏起来,喘气声也越来越重。
于桓之大惊,猛然掰过南霜的身子,却见她脸色煞白,双目似是涣散。
“你怎么了?!”
这时,门被推开。杜年年站在门口,刚yù招呼二人,瞧见南霜的模样,却不由怔住。
于桓之垂下眸,半晌转头望向杜年年,声音冰冷异常:“你刚刚……”
“不关她的事。”南霜吃力说到,她qiáng抓着于桓之的手臂支撑着身体,“只是不知怎地,我将才提气用了心法,内息却忽然乱了……”
于桓之的目光落在南霜的手,手上青筋毕露,渐渐泛起红晕,而南小桃花的脸,也跟着红起来。
“桓公子……”杜年年站在门前,觉着有些尴尬,“可需要帮忙?”
于桓之沉思片刻,点了下头:“我扶她去内间,劳你吩咐下人打些水来。”
将南霜扶在chuáng榻上后,于桓之为她探了脉,奇怪她内息虽乱,忽冷忽热,却似毫不见伤命之势。
“你……今日可有吃过什么?”于桓之迟疑问道。
南霜摇了摇头:“今日伤心,不曾吃过东西。”见于小魔头面露难色,她又猜测道:“兴许是累着了,休息一下便好。”
于桓之蹙眉摇了摇头,伸手又在她额头一探:“不像是累着。你体内有股qiáng大的气流,似要与你本身的内息融合在一起。可这股气流顺经脉而行,虽qiáng大,却并无害处。”他顿了顿,又道, “许是你方才驱动内息时,唤醒这股气流。”
南霜此时觉得好受了些,她亦敛眉沉思起来,半晌又道:“可昨日在云上镇,我与丁蕊jiāo手,也提了内息,彼时还未有这股气
流。”说着,她垂目静了半晌,忽又道:“现在好些了。”
于桓之伸手在她脉上再探了探:“奇怪,方才那气流,像是凭空消散了。”
南霜闻言,亦觉得自己极快的心跳渐渐平和下来,她吃惊地问于小魔头:“这是怎么回事?”
于桓之摇摇头:“你今日做过些什么,可曾习武?”
“没有啊……”南霜道,“我上午陪穆大哥聊天,下午在院里练舞,练完舞,就与你一起了。”
“练舞……”于桓之忽然沉沉问道:“这惊鸾曲,你以前何曾跳过?”
南小桃花听了此言,心底亦是一沉:“小时候,跟着娘亲学,还没学好便伤了脚,至此不再跳过。因记牢的步数和姿势,所以今日是第一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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