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劝他都想好了,当然不能说怕再有刺客。白洪齐打算把贵妃的名头搬出来一用。就这么跟皇上说,更深露重,皇上要是在外面待久了只怕会着凉,到时候贵妃娘娘可又得替皇上悬心了。
这理由皇上准保能听进去。
白洪齐想起从前也难免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小才人,现在会变成贵妃娘娘呢?
伺候皇上洗漱安歇,白洪齐却睡不着。
他在想着京里的事。
京里现在的情形会如何,想都能想出来。
渭王已经病了一阵子。太医隔日就来,方子斟酌着增减,只是都看不到有什么起色。
渭王已经七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宗室里头他已经算是高寿之人了,连重孙子都已经要娶妻了,渭王对自己的身子也早就心里有数。
可皇上这次出巡……
渭王用手覆着脸,用力揉搓了几下。
老人的皮肤早已经失去了弹性。一旁伺候的侍妾还不到二十岁,年轻女子的肌肤富有弹性,细腻滑嫩,散发着属于青春年华的馨香。
他还指望这两年太太平平的,让他把宗令的担子交出去。
可是这两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就没有消消停停让人省心的时候。
圣上遇刺……
渭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就翻了白眼。还好身边伺候多年的下人机警,立马就把府里常年供奉的郎中给叫了来。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折腾了半天,把渭王又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可拉回来却还要面对这样棘手的一件事,渭王心说,还不如不救他,就让他这么两眼一闭蹬腿断气了呢。
这件事有多艰难,水有多深,渭王心知肚明。
不好好儿办,皇上那儿就说不过去。他是老了,他还有满堂子孙得在皇上手下讨生活呢。
要是认真的查,认真的办,那……这样的事情牵连甚广,而且大多都是他认识的人。
这一下得罪多少人家?
真是两面不是人。
如果他再年轻个二十岁,这样的差事落在手上,渭王说不定还干劲十足,雄心万丈。
可他已经老了,黄土都埋到下巴颌,就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多照看一下子孙。
看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次子,渭王更想叹气了。
渭王活的太长了,比他的儿女们活的都长久。他的长子长女前两年接连去世,眼前的次子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两鬓斑白,坐在那儿背都挺不直,畏畏缩缩,毫无主见。
这让渭王怎么能放心将家业交到他手上呢?
相比之下,嫡长孙更得他的心意,精明能干,但是因为渭王长子身故,长房现在在府里的位置并不稳当。
“我要出去一趟。”
不能不去。
不但得去,还不能拖延时候。
儿子是靠不住的,渭王刚才已经让人把长孙叫了过来,等下陪他出门。这叔侄两个人这一年来都不对付,虽然在一个王府里住着,可是都快已经撕破脸公开为敌了。
“父亲今日还要出去?看着要下雨了,何况前日父亲发病那么厉害……”
要不是不得已,难道他想这时候出去吗?二儿子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又没个成算。
“你先回去吧,管好府里上下人等,这阵子什么人也别见,更不许揽事惹事……”
他吩咐完了,二儿子站在那儿只知道应是。
可他却没挪步。
“还有事?”渭王已经不耐烦了。只是他耐心好,即使心里烦燥,脸上也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二儿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惊慌的低下头去,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这神情让渭王的心突然一紧。
他往前迈了半步,扶着椅子把手,颤巍巍的压低声音问:“你究竟有什么事?你……闯什么祸了不成?”
二儿子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说!”渭王 声音并不高,可是眼中阴冷的光亮让他的亲生儿子都感到一阵心悸。
“儿子前些日子……因为有人请托,给人走了关系,在禁军中替他们安排了几个人……”
渭王眼睛眯了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看来更是只有一线光亮。
“是什么人?”
话说了开头,就象在一个撑的鼓鼓囊囊的口袋上划了一道裂口,里头的东西顺着这道口子哗啦啦的象水一样往外淌。
在父亲面前这个已经年过五十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话。
“也不是我的好友,是朋友的朋友,就是在应酬的时候认识的。喝了几杯酒。后来那人又通过中间人传话找我,说想给家里的子侄找个出身,想补侍卫的缺,给的都是现银……我不认得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熟悉,我真不知道他想干的是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一点儿都不熟悉,就敢收下重额的酬谢替人办这样的事?
渭王站都站不稳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
以前长子在的时候,渭王更倚重长子。他没想过有一天儿子会走在自己前头。次子呢,从小就没有着力栽培管教过,不惹祸,本本分分的过他的日子就行。
但长子一去,次子就不那么老实了。他总以为长兄已经不在,这王府该当由他来承继了。这么些日子以来他行事张狂却又透着一股无可救药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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