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众人简直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皇上倒还好,并没有动怒,只是让他退下,示意陈相继续说下去。
天气虽然已经放晴,但洪水一时是退不去的,头疼的事儿这么多,现在大半个朝堂关注和运作的都是这件事。
可是愣头青侯御史居然不肯退,反而更进一步,让皇上非得明确表态不可,那意思不容皇上再含糊拖延,若是皇上不发话申斥惩戒玉瑶公主,他就绝不退让。
包括陈相在内,所有人都恨不得上去把个死脑筋的嘴给堵上。
别说这事儿你没理,就算你有理,这理也不是这么讲的。皇上子嗣不丰,对儿女们格外疼爱宽纵些也是人之常情,再说玉瑶公主也没杀人放火更没有祸乱朝纲,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这事儿旁人不知道吗?大家都不说就他一个人说,就显得他机灵了是吧?
把玉瑶公主和明寿公主相提并论本身就是件犯忌讳的事,皇上可不爱旁人提起明寿公主的事了,公主、皇亲谋反,这都是给皇上和整个李氏宗室脸上抹黑的事,捂还来不及呢,这人还生怕别人不清楚,左一句右一句的说。
再说,就算玉瑶公主肖似其姑,将来也长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反贼,可皇上又不是先帝那样昏聩无能之辈,明寿公主那是个例,很难再一次复制重演去年长春园那样的反叛事件。
这人既无能又这样自作聪明,做官你没有能为不出政绩也就罢了,你总得会揣摩上意吧?这人以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前程了,皇上不治他的罪就已经是胸怀宽仁,天恩浩荡了。
皇上只是笑笑,并没有要发怒的样子。
一旁白洪齐十分机灵,同两个殿前伺候的太监一起过来了,三个人一块儿架着这侯御史往外走,劝着:“侯大人这是中暑了吧?今儿这天气是闷热些,快扶侯大人往偏殿歇歇去。”
虽然被架出去丢人,好歹这事儿就这么抹过去也就好了。
陈相松了口气。
侯御史真是个蠢人,但这么执拗的非得咬住一件事不放,会不会其中另有人做了手脚?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皇上有度量,换成先帝时,要么将人下狱,要么就剥了官帽官袍挨上一顿廷杖。廷杖的棍子都比茶杯口还粗,只要行刑的人愿意,三下子就能打死人的。
当今圣上不是先帝那样残暴昏庸的主子,侯御史总不会丢了性命。
陈相不是可惜侯御史,而是太祖时就曾经说过,言官不以言获罪。皇上若一怒杀了此人,倒成全了他的直谏之名,令皇上自己的声名受损。
就在众人差不多都如杜相这么想的时候,变故陡生。
侯御史被两个太监架住时并没有怎么用力挣扎,只是用一种失望的焦躁的眼神死死盯着皇上。等到他被拖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侯御史突然间发出一声叫喊,用力一甩居然挣脱了旁两个太监的禁锢,红着眼梗着脖子大声叫道:“臣今天拼却一死,也不能见皇上这样是非不分酿成大错。”
话音未落,他就一头朝殿门前的立柱撞了过去。
杜相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殿中还有人参差不齐发出惊呼之声。
眼见着侯御史这一头要撞实了,非得送命不可。站在殿门处的一个穿绯色大袖官袍的人手疾眼快往前一扑,侯御史正撞在他的身上,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不得不说这人在电光火石间判断十分准确,他要想从一旁抓住阻拦侯御史,只怕侯御兄冲的急,未必能够成功。
可是他这么一拦,挡住了侯御史的去路,侯御史这一下结结实实撞在他身上,避免了血溅朝堂的惨剧。
杜相憋着的那口气这一下才重重的呼了出来,一颗心这样大起大落,他年纪也不轻了,发现没出大事,头就晕了起来,眼发花腿发虚,身子晃了晃就往一旁歪倒。
站在他身旁的人发现不妙赶紧扶住了杜相。看他脸色腊黄身上汗出如浆,赶紧解开他的领襟,让人扶他下去歇着。
侯御史这求死之心真不是装的,虽然没撞在柱子上而是撞在了人身上,也撞得他头晕脑涨眼冒金星。可这回没人跟他客气了,殿外侍卫直接进来将他拖了出去,白洪齐只赶得及将被他撞倒的人扶了起来。
“林大人,您没事儿吧?”
林伯鞠微皱着眉头,手按着腰低声说:“可能扭了一下,没大碍。”
可白洪齐却不敢怠慢,赶紧过去跟皇上回了一声,也把林伯鞠扶了出去,赶紧着召太医来诊治。
好好的朝会被闹成这样,后头多半个时辰几乎人人都没有心思在正事上了。
有人想,侯御史这是吃错药了?以前也没见他有这死谏的硬气啊?莫不是后头有人怂恿?
这么一想那可怀疑的人就多了,思绪发散的没边没沿。
还有人想,侯御史算是完了,可他这是自作自受,没人想替他求情。若是一个有用的的同僚,或许还有人想伸手拉他一把。可是眼见着侯御兄简直不可理喻,就算替他求这个情,他这种人会记着还人情吗?再说他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了,在他身上多花一分功夫都是白费功夫。
白洪齐则是捏了一把冷汗。
真让他撞死了,这事儿就大了。皇上从登基到现在,这间大殿里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种黑心烂肺的贱种,他的一条命在白洪齐看来还没有一张纸的份量重,随便他爱死哪儿死哪儿白洪齐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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