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想到杨萝会死。
她只是想着……想着一批进宫的人里,拔尖的就那么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她自己,另外就是杨、赵二人。
谁能够先得到皇上的宠幸呢?
她真没想过杨萝会死。她只是想着,杨萝身子本来就不怎么结实,要是再溜出去冻个半夜,肯定会病倒。
她病着自然不可能被皇上召幸的,这么耽误上三两个月,再加上病症最能摧残人,到时候杨萝的十分美貌多半要打个对折,还凭什么跟自己争呢?
可是杨萝直接就冻死了。
这让唐红儿十分害怕。她怕有人会追查到她身上来,因为她给了杨萝一个假消息,说皇上一般都会打萦香阁东面的路经过,那天晚上必定会去萦香阁。
谁知道杨萝那么死心眼,等不到人还不赶紧回来,而是一直一直的等下去。
谁叫她穿的那么单薄,为了能让皇上一眼看中她,居然连一件厚些的氅衣都没有穿,就穿着掐腰小袄和绸裙便出去了呢?
后来这件事没有人再提起,人人都把那事当成了意外,宫里每天多少大事小事,杨萝的死很快就被众人遗忘了。唐红儿也快要把这个人给忘了,却没料到今天突然有人又提起了杨萝的名字。
不管唐红儿心里怎么想的,那个太监见她迟迟未答,仍旧和气的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
唐红儿回过神来,只觉得冷汗爬满了背脊,眼前那个中年太监在灯下和蔼的模样,在她眼中有如吃人的恶鬼。
“只是,只是认得的,并不算很熟。”
“哦,”那个太监笑笑,似乎信了她的说辞,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杨萝冻死的那晚,唐才人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了。才人同她都说了什么?”
对方怎么知道她是最后见过杨萝的人?当时和杨萝说话时,跟前明明一个人也没有。那会儿她们都名份未定,挤住在掖庭宫的厢房里,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她去找杨萝,助她溜出掖庭宫,然后自己又悄悄回房,这其中都是避着旁人的。她当然不愿意让人看见,如果杨萝病了,或是事后想找她麻烦,口说无凭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杨萝则是怕别人坏了她的好事,怕潘尚宫责罚拦阻,当然更不愿意让人知道。
可这人怎么就知道了?
那话的口气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十分确凿那件事就是她干的。
“没有说什么……”
那个太监看着她,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就是,她说想邂逅皇上,我也不好拦她。”
唐红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一句话说完的,舌尖火烫发麻,说话的声音又干又哑,自己都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那个太监听了这句回答,却真的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后,抬头问道:“那才人七月初一时去了延福宫吧?才人进去时正好是申时,待到出来时已经将近酉时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人与慎妃娘娘都聊什么了?”
☆、三百零六 恶念
唐红儿两只手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原本两只手上有四个指甲都养得很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掰断了,断茬扎进肉里,她也一点儿没觉得疼。
“我没见着慎妃。”唐红儿没有多犹豫,就选择了实话实说。就这么着,她还怕人不相信她。
“我去的时候慎妃娘娘的宫女出来说娘娘午睡还没有醒,让我坐着喝杯茶。我待了一会儿,宫女又说慎妃娘娘起身了,正念经。我就在延福宫小花园里逛了逛。”
这些话全是实话,可唐红儿自己都觉得这话难以取信于人。谁信她在延福宫里待了快一个时辰,却和慎妃一句话也没说上?
“但我在延福宫里听到有别人在说话。”
中年太监点了下头:“谁在说话?说的什么话?”
唐红儿口干舌燥,一头是汗,可是面前那杯茶水她碰也不敢碰。
“应该就是延福宫里的宫女,我没看见脸,隔着竹子听见的。她们说,说……”
太监的声音更和气了:“说了什么?才人不要有顾虑,有话只管说就是了。在这里说的话,外头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这个唐红儿信,别说在这里说话了,就算在这里杀人外头一样也不会听见。
“说那个王供奉的命是贵妃救的,又一直在贵妃宫里进进出出。在贵妃救他之前,听说他已经和那个弹琵琶的赵苓相好了,可是贵妃救了他赏识他之后……”
下头的话唐红儿不怎么敢说,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说他对贵妃……”
说的人胆战心惊,听的人却面不改色。
“还有吗?”
“有。”下头的话更要命了:“她们还说,说王供奉总凑着白天皇上不在的时候往永安宫去,和贵妃……和贵妃说不定有苟且。”
唐红儿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浑身上下只觉得象是要散了架一样。
这话宫里没有人敢说,可是在此之前,只怕早就有人这么想过。
王默言又不是太监,时常出入后宫本就容易招人非议。虽然时间并不算太长,可已经足以令后宫这些闲着只会无事生非的女人们浮想连翩。连唐红儿都偷偷琢磨过,那个王供奉出入永安宫这么频繁,与贵妃碰面的机会必定不少。
谁让贵妃独占圣宠,又生下了健康的皇子呢?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她,在背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诋毁她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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