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公主乘的坐辇到了长宁殿外停下来,小叶笑着迎了上来:“公主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永安宫有事?”
虽然嘴里这样问,不过小叶并不以为永安宫会有事。一来贵妃虽然上次受惊吓,但是胎象稳固,李署令都说了没有大碍。再说了,即使有事,哪里会让公主过来传话?还这么四平八稳的乘辇过来?
“我给父皇送莲蓬来。”玉瑶公主仰着头看他:“父皇这会儿可得闲?”
“公主稍待,奴才给您进去禀告一声。”
过不多时小叶就回来了,恭敬的请玉瑶公主进去。
到书房门口时,正有一人从殿内出来,穿着一件七八成新的绯色官服,见到玉瑶公主时退了半步,作揖问候了一句:“公主好。”
玉瑶公主不认得他,只是点头示意,就迈步进了书房。
书房四角都放置了冰盆,一进去就是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皇上正在洗手上沾的墨,笑着说:“玉瑶过来。”
玉瑶公主将提着的食盒放在御案旁,打开盖子,食盒里垫着一张荷叶,整齐的码着才摘下来的莲蓬。
白洪齐过来想伺候主子,剥莲蓬这种事儿哪能让皇上和公主亲自做?可皇上挥手示意他退下,拿起一个莲蓬亲手在剥。
一样的莲蓬,宫女剥出来的玉瑶公主就不上心,可父皇给她剥出来的,她就紧紧盯着,剥出一个吃掉一个。
“父皇也吃。”她拿了一个递到皇上嘴边。
皇上笑着把莲子吃了。
“今天学了什么?功课都写完了?”
玉瑶公主老实的摇了摇头。
“哦?”皇上问:“是有不懂的地方?”
“是……”玉瑶公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上又给她剥了一粒莲子:“别急,慢慢的想,想好了再说。”
若真是功课不会,玉瑶公主不会这时候到长宁殿来。她可去请教杨娘子,就是永安宫里也有人可以指点她。
既然特意过来,那必定是有缘故。
“父皇,我想问一件事。”
皇上点了下头,示意她尽管发问。
“我母妃,她是怎么死的?”
皇上并没有多么意外。
有的事情终究不可能一直隐瞒,尤其孩子们在一天天长大,皇上想过,这话早晚玉瑶是要问的。
只是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早些。
“怎么想到要问这个?”
“有人说我母妃的死是父皇和贵妃娘娘逼迫的。”还说皇上现在对她好只是因为对不起淑妃,所以才对她有些歉疚。又说,她不明真相,反把贵妃这杀母仇人当恩人。
☆、三百零九 甜羹
方尚宫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公主去了长宁殿?”
青荷微微点头。
方尚宫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沉思了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
等青荷离开之后,方尚宫也没办法专注于手上的活计,她将手里挑到一半的线挂起来,慢慢挪步走到了窗前。
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了,天阴沉沉的,若不掌灯,屋里已经是一片昏暗。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几个宫人正从庭院那端的回廊上经过,她们穿着葱绿的宫装,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式,连迈步的轻重高低都相差仿佛,手中托着捧盒等物,轻盈而从容的穿过回廊,从方尚宫的视野中消失了。
一滴雨落了下来。
方尚宫抬头往上看,暗沉的天空中有两只燕子飞过的掠过,大约是因为下雨赶着归巢。
方尚宫望着那两只燕子飞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这样的天气里,鸟儿一般不会出来觅食的,天气是阴是晴,鸟儿远比人要灵通得多。但是算算日子,燕子们春日飞来,筑巢安家,繁衍生息,现在巢里肯定不止一张嘴要吃饭。要养育雏鸟,就算是这样的天气里也得冒着雨飞出去找食。
人也好,鸟儿也好,都是一样的。
谢宁扶着夏月和夏红的手,缓缓挪步出了殿门,在回廊下来回踱步。
胡荣正领着两个小太监,将廊下的灯笼一一点亮。见到谢宁过来,那俩小太监连忙避到一旁跪倒行礼。
谢宁示意他们只管干自己的活儿。
胡荣还好,那两个小太监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夏红看他们挑着一盏灯挂了几回都没有挂回去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挽起袖子说:“起开,我来吧。”
瞧那俩小太监两股战战的模样儿,简直象两只被外头雷声吓到的鹌鹑。
夏红用长杆挑着灯笼挂了上去,谢宁坐在栏杆边的圆凳上,微微仰起头看着她忙活。灯影摇曳着,映得回廊外的雨丝象一道道淡银的丝线,一缕缕的在眼帘中拖出模糊的残影。
夏红把离谢宁最近的几盏灯挂好,才将长杆递还给胡荣,笑着说:“行啦,剩下的你们自己干吧。”
胡荣笑着说:“有劳姐姐了,回头请姐姐喝茶。”
其实那俩小太监也不是笨手拙脚的,就是在贵妃面前胆怯。等他们去挂回廊那一端的灯笼时,就又变得灵巧沉稳了。
皇上离得远远的就看见谢宁坐在回廊栏杆边,正仰头望着外面的雨帘。头顶灯笼的昏黄的光晕洒在她身上。谢宁靠着廊柱,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手虚护着越来越沉重的肚子。
她脸上带着一股让人心醉心迷的恬静,这样看着她,就能感觉到她的思绪其实并不在这个地方,而是在一个更遥远,更安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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