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当初为了怕消息泄露还将唯一的知情人给灭了口,现在想为自己的话多找些佐证都没处找去。
不过还有一个人也算是知情人。
就是寿康宫的马尚宫。
慎妃当时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灭了马尚宫的口,后来再三思量放弃了这个打算。短短的时日里宫中连着死几个人,未免太招眼了。马尚宫是个识趣的人,不多听不多说,从胡宫人横死之后她就缩在寿康宫里,除非万不得已都不会踏出宫门一步,慎妃就没有立时动手,想着再过段时日风声不那么紧了再办这事不迟。
但是事情越向后,她发现自己就算想杀马尚宫也是有心无力了,阴差阳错,所以马尚宫反倒能算是小半个知情人了。
慎妃悄悄的抬起头打量皇上的神情。
可是她从皇上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皇上站在窗前,似乎专注的在打量着窗外头的庭院,她说的什么仿佛他一点儿都不关心。日头照在窗子上,窗棂的影子就象交错的网,将皇上的面容也映得难以辨识清楚。
皇上看着外头庭院里渐渐转黄的草叶。日影渐渐西斜,一地零落的残影,叫人心里难免暗生凄凉。
慎妃说的磕磕绊绊,中间还掺着自己的猜测,把一段故旧往事拼凑得几乎是面目全非。
明明是追查了牵挂了那么多年的事,可皇上在这一刻心中极为平静。
或许是慎妃的讲述并不完全确实,也可能是他本能就不相信这个女人,听她所说的一切都完全没有真实感。
皇上看着延福宫静寂无人的庭院,想起的却是此时永安宫的模样。
永安宫现在简直热闹的有些吵闹聒噪了。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已经渐大了,一天比一天懂事。可二皇子正是不懂事的年纪,每天从早上一睁开眼就折腾得里里外外人仰马翻,哪怕到了晚上他合了眼了,伺候他的那一帮子人也不敢合眼。再加上才刚出生还没满月的三皇子,永安宫的吵闹宫里哪一处也比不上。
可皇上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吵,但凡能带去永安宫处理的公务,就不会留在长宁殿里处置。安谧空旷的长宁殿甚至让皇上觉得陌生起来,连透过窗子照在身上的日光似乎都没有永安宫里的那份儿暖热。
慎妃终于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她整个人都脱了力,原先是跪着说的,后来跪不住,就用手撑着身子。现在连撑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就象瘫在地上的一滩泥。
皇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一直守在门外头的白洪齐麻利的推开殿门,伺候皇上出去。
慎妃说出了这么多话,整个人精疲力竭,就象被掏空了一样。看着皇上要走,她急着往前想要挽留。
不能让皇上就这么走了!
慎妃心里明白,皇上这一走只怕再也不会回来,她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面圣的机会。
想要求恳皇上对她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这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她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可又被裙角绊了一下,整个往前一栽,重重的又跌倒了,想拉住皇上的手也落了空。
皇上头也没回,大步走了出去。
白洪齐连忙跟了上去。
慎妃在后头一声声的喊皇上,两手扶着地爬起来还想往外追,两个太监从旁过来,一人扯住她一边臂膀,将她又推进侧殿里,半开的殿门随即被重重关上。慎妃扑上去晃了两下门扇,纵然她整个人都压在门上了,结实的门扇也没有晃一晃。严实的门扇将外头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殿内昏暗的就象已经到了夜晚。
巨大的恐慌让慎妃凭空生出了一股力气,她紧紧抓着门框,手指头抠破了门扇上糊的硬纸,头抵在窗纸破处,声嘶力竭朝外唤着:“皇上,求皇上开恩哪!”
皇上越走越快,直到走出了延福宫之后才缓下脚步。
在延福宫中,似乎人也被重重困住了一样,连气都透不过来。
站在这里,还能隐约听到从延福宫中传来的叫喊声,隔了一道高高的宫墙,那声音就象从另一个世里传来的,叫着叫人心惊。
☆、三百四十二 秋千
皇上步子慢下来,迈步向前走。
白洪齐挥了挥手,让抬步辇的人远远跟着,自己放轻脚步跟在了皇上后头。
皇上一步一步迈出去,明明是一片平坦的宫道,却觉得脚下忽高忽低,象踩在一堆棉花里。
白洪齐也不敢提醒,甚至不敢象平时那样离得很近。他平时离皇上也就一步远,现在已经是三步远了。
这么远的距离,可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
他看得出来皇上心里乱。
等皇上停下脚步的时候,这已经走到了永安宫的墙外头了。
匠作监的人正领着几个太监量地方。
皇上已经让人在修缮揽秀阁了,要大动的地方不算多,等三皇子满月差不多就能修缮完工,入冬的时候公主就能住进来。
看皇上停住了脚步,白洪齐也不敢贸然上前头去。
还是匠作监那人看见皇上过来了,忙领着几个手下跪在墙边,深深的埋下头去。
皇上出声问:“活做到哪里了?”
匠作监那人微微抬头,得到白洪齐的示意,叩了一下头回话说:“回皇上,已经做完大半了。”一面说,一面展开带来的图形。
揽秀阁地方是够大了,上下两层。但是因为是园中赏景的所在,用来住人并不合适,要动的地方不止一处。比屋里梁上的彩画就不合适放在小姑娘的屋里头,也得改。
52书库推荐浏览: 越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