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荣一早起来,推开门的时候就冻得倒抽口冷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天儿说冷就冷,今天这样穿平袄都不能御寒了,真是够戗。吁一口气,发现鼻子里嘴里呵出来了阵阵白雾。
青梅站在左边回廊那里朝他招了招手,胡荣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件袄子,还有两双袜子,做的不仔细,你先凑和穿着吧。”青梅把提的包袱打开来指给他看:“袄子针脚更粗,不过反正是穿在里头的,外面还有袍子罩衫什么的,旁人也看不见。袜子可能穿着不那么舒服,你回去试试,要是哪儿不合适的你记得告诉我,我有空时再帮你改一改。”
胡荣接着包袱,心里头着实酸涩的厉害。
先后被青荷和方尚宫提醒过之后,胡荣也不想耽误青梅。青梅是宫女,将来是可以出宫的。凭着伺候过贵妃的情分,她还能嫁个好人家,将来能过上衣食无忧,儿女成行的好日子。自己不过是阉人,还是不要自做多情了。
但是青梅好象从头到尾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于胡荣从前的殷勤和后来渐渐的疏远,她的态度一直都没变过,还是三五不时的帮他做个针线,寻他说说话,心里有什么烦难的事情也会同他讲,缺个什么少个什么东西也告诉他。
胡荣一面告诉别再这样黏糊不清误人误己,一面又很难拒绝青梅,从此对她冷若冰霜甚至疾言厉色。
就象这回一样,青梅特意给他做了袄子和袜子,这让他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
这袄确实做的有些赶,但是里子、面子用的都是上好细棉布,里头絮的是新棉花,摸着就又暖又软和,他完全可以想得出这袄子穿在身上一定既轻便又暖和,别提多舒服了。两双袜子用的也是厚实的布料,别说现在,就算到腊月、正月里穿,也不会觉得单薄。
“试试?”青梅把袄抖开,胡荣赶紧接过来披上,胡乱伸袖子试了试,衣身大小合适,就是袖子缝的有点儿瘦,穿倒是也能穿上,可就是穿上之后胳膊肘不好弯曲了,紧绷绷的。
“哎呀,你还是脱下来我再改一改吧。”
胡荣已经舍不得脱了,忙护着袄襟说:“挺好的,不用改了。袜子我就不试了,肯定也合脚,你就快点儿回去吧,别回头主子唤人时你偏不在。对了,方尚宫好些了吗?”
“看着好些了,服了药之后夜里睡的还算踏实。对了,等下你若去膳房,或是知道有旁人过去,帮我同膳房的人说一声,午膳时单预备出一份杂粮粥,一份素炒小菜来吧。”
胡荣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多说,可是看到青梅两只眼睛都有些发红,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昨夜里是不是没睡?”
青梅摸了下脸:“看得出来啊?,我还是用凉水洗的脸呢,觉得人能精神点儿。昨晚上上半夜没有睡,下半夜还是瞅空打了盹的。”
“你自己也多保重身子,这天气想必很快就会冷下来了,别冻着了生了病。”
“我一向不怎么生病的,结实的很,你不用瞎操心。我回后头去了,你可记得帮我说膳房的事情,千万别忘了。”
胡荣嘴里应着,站在原地目送青梅去了,这才有些怅然的转身回屋,打开床头的木箱,将青梅送的袄子和袜子郑重的收了起来。
他可舍不得穿, 一穿就难免弄脏了,划破了,磨旧了。箱子里还有前一次青梅帮他补过的一件袍子,补好后他也没有再穿,而是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
☆、三百六十七 满月
谨妃落葬之日也下了一整日的雨,雨脚乱如麻线,处处泥泞不堪,这场丧事办得着实不体面。工部的人跟着跑了一趟皇陵,他们常办这样的事,经验老到,即使下着雨不影响入葬封地宫的大事。等到丧事办完之后,天倒是一下子放了晴,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因着谨妃之丧,三皇子的满月也没有操办,只有几个亲近的人,如林家、明微公主、昌郡王妃、垣郡王妃等人一起来贺过,吃了一顿满月宴。
三皇子虽然是满月宴的主角,却是从头睡到了尾,一直没有醒过,一声也没有哭过,这么多人去看他,在一旁说话也没吵着他。昌郡王妃笑着说:“三皇子殿下真是沉得住气,一看将来就是个能做大事的。”
谢宁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宫装,颜色很素淡,上面绣的纹饰也不显得多华丽,但是她的气色却着实的好,皮肤雪白光洁,腰身窈窕动人,和一般妇人产育之后身形臃肿,脸色腊黄的模样大不相同。
昌郡王妃闲着和垣郡王妃两个喝茶说话。
“贵妃今天穿的这是香丝缎吧?听说这丝在纺织之前就已经染上了香气,织成布匹锦缎之后再裁剪缝制成衣裳,无需熏香就自然有一股淡淡的自然香气。”
所以今天这身打扮虽然看着不起眼,其中的好处其实一般人看不出来。
由此可见贵妃的盛宠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这样的料子垣郡王妃也只听说过,今天还是头一次见着。
昌郡王妃讶异的问:“那浆洗过之后,香气不会被洗掉吗?”
垣郡王妃比她内行:“要是轻易就会洗掉,就不叫香丝缎了。不过洗的次数多了,香气应该会渐渐减褪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两人心里都有数,贵妃娘娘的衣裳哪里会穿多少次?这一季能穿个三五回就算多了。过了这一季,这衣裳当然不会上身,根本不会有洗到褪色、无香的那一天。贵妃每季做的衣裳也多,有的甚至根本没有上身的机会就永远压到箱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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