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笑着看了皇上一眼。
这菜说是她送的,其实是皇上的意思。迎冬宴方夫人一早就说了不来,她不喜欢在人前抛头露面的,和皇上的妃嫔们聚在一处,礼数也是件麻烦的事,天气又冷,既然她不乐意出门,皇上就特意吩咐人送了几道菜过去。皇上要给菜,那叫赏,爱吃不爱吃都得吃,还得谢恩,所以这菜虽然是皇上的心意,却是用贵妃的名义送过去的。
“夫人这会儿做什么呢?”
夏月会意,回话说:“夫人那儿也摆了一桌菜,请了两位旧日相熟的尚宫们一起说话呢。”
皇上心里一动,低声对谢宁说:“我们去瞧一瞧夫人。”
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谢宁自然就顺水推舟。在这儿枯坐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席上摆的这些东西也全然让人没有胃口,一样一样盛在华美的食器里头,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可冷冰冰的看着一点胃口也没有。
皇上与贵妃离席,其他人自然要恭送。
曹顺容满心失望。
好不容易遇着今天这么个机会,还从指缝里白白漏过去了。她没想到皇上会走的这么早。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总不能再上去拦着皇上哭诉哀恳。旁的不说,还有贵妃看着呢。
再看身边的其他人,也有几个脸上露出失望哀怨的神情。可离她最近的高婕妤却象是没什么感触,送了皇上贵妃出去,重又坐下来,不紧不慢的理了理前襟,问身旁的宫人:“这酒烫好了?给我斟上。”
宫人托着酒壶近前替她斟了一杯酒。
高婕妤喝了一杯又续上一杯,酒虽然不烈,但是她晚上没吃什么,这么喝酒脸上不一会儿就染上了醉意,象搽了一层浓浓的胭脂一样。
陈婕妤从开席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身上裹着一件黛紫底三色织花的锦袄,袄子倒是新做的,只是人太干瘦,整个都让衣裳埋住了。
她掩着口咳嗽两声,高婕妤放下杯子说她:“你身子还不舒坦?这么冷开就算不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陈婕妤吃了两口热水压下去喉咙口那股痒意:“我这几天好些了,从入冬就没怎么出过门,总一个人窝在屋里也闷得慌。”
高婕妤瞥她一眼,其实陈婕妤今天非要来露面的真实原因不用说她也知道。陈婕妤已经失宠,又缠绵病榻,宫里人人生着一双势力眼睛,见她已经失势还不可劲儿的苛扣作践?云和宫入冬时的各样份例连一半都没得着,就算是给的那些也大多是以次充好,还是高婕妤替她出头,内宫监的人才不得不收敛一二。可这样的事帮得了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指望旁人。陈婕妤拖着病体还要来迎冬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出了殿门,白洪齐和青荷各自拿了斗篷来替两人披上,谢宁今天梳的高髻,戴不了风帽,围上个昭君兜,皇上伸出手来替她理了理,挽着谢宁的手上了步辇。
夜间风大,前头太监们提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皇上握着谢宁的手,轻声问:“冷吗?”
“不冷。”
嘴上说着不冷,人却往他怀里头又依偎得更紧了些。
皇上握着她的手,其实也知道她不冷,因为谢宁的手又暖又软。不过皇上将斗篷展开,将谢宁一起裹了起来。
远远就能看见福晖堂门前亮着的石灯,因为今天宫中处处都在迎冬,福晖堂也不例外,石灯上用红绸扎花,被石灯的光亮一映,红彤彤的倒给福晖堂凭添了几分生气。
☆、三百九十七 转圜
御辇到了门前的消息已经被报了进去,方夫人扶着夏红的手站在了门前相迎。
皇上往前赶着紧走了两步,可是站到了方夫人面前又一时语塞。还好谢宁带着笑意往前走了一步:“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冷天儿别在外头站着说话。”
方夫人这里的客人已经走了,不过待客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炕边摆的两张椅子还没摆回原处,正好这会儿也不用收拾了,皇上很自然的就在靠左的椅子上坐下了,谢宁自然是挨着他坐。
方夫人吩咐夏红沏茶来,又问:“冬宴已经结束了?这才半个时辰吧?”
“应个卯也就是了,朕在那儿人人都不自在,就先走一步了。”
方夫人忍着笑。
皇上说旁人不自在,其实他自己才是最不自在的那个。后宫嫔妃盼皇上哪个不是望眼欲穿?可平时皇上少进后宫,她们的手又伸不到长宁殿去,这好不容易捞着一个见皇上的机会,怕不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乞盼皇上垂青,结果皇上露个面没多停留又走了,不知道这会儿那些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方夫人又问宴席办得好不好,皇上习惯性的就要答个好字,谢宁先笑着说:“席上的东西还不就是那样,一样一样名头都吉祥好听,哪样拿出来都是有说头的,可是就没有一样好吃的。我就喝了两口汤,皇上也就饮了一杯酒,还是开席前祭冬的祭酒,现在肚子里都空着呢。”
方夫人忙说:“那怎么能行?天儿本来就冷,再空着肚子,可上哪儿能暖和?”一面赶紧吩咐人送几样宵夜来,倒不必太考究,只要快些、吃着软和适口就好。
谢宁含笑看了皇上一眼,能感觉到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连坐的姿势都放松下来了。
换个人可能觉察不了,可谢宁与皇上日日相伴,对他的了解有时候就象对自己一样那样清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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