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姑娘,只怕至今冤魂无处可依。她便誓死要追随姑娘,谁知姑娘知她略懂医术,对草药深谙,正巧檀溪书院再招女医官,便让她来此处应征,谋一安身立命之职,因她平日在店里,本就粗活脏活都揽了去,手也粗糙几分,又托大了几岁,许了人家,只说成寡妇,遂也无人起疑。
世人皆知,鱼半仙,名唤苏鱼,却从不知,姑娘真名,苏琬毓,乃是丞相府的四小姐,更是名艳京城的琬玉坊真正的主人。
苏鱼此刻早已裹着被衾,从床头滚至床尾,把自己裹在里面,恨不得不见人。
卢芹见她这般,拿过小几上漆盘走至嗔怪道,“姑娘,将脸上的药擦去吧,这几日发热,怕挡不住人,便只弄了些清爽的,今日瞧着没那么黑就是了。这些日子,我弄了些新的方子,绮香姑娘传信这几日琬玉坊的姑娘们试过后,再拿来用。”
将漆盘暂且放至床榻前的绣墩上,苏鱼接过热帕,从被衾中探出头来,随意在脸上抹了抹。
漆盘上是一蛊熬好的褐色药汁,一股浓郁冲鼻的味便钻进了苏鱼翕动的鼻间,让她不得不皱起了眉,做了个鬼脸道,“好苦,不想喝。”
她此刻只想遁世!
“一滴都不得剩。姑娘怕苦,特备了蜜饯。”卢芹坚持,”姑娘,不是想知道庆历十一年之事,这几年,倒是查到些…——“
【太子小剧场】
临渊阁。
赵渊已将自己关至书房中两日,不曾外出,连膳也不太用,山珍海味端了去,又原样端回。
更是降旨,下了严旨意,这几日,苏鱼一概不得说与他知。
刚听到时,四喜甚觉欣喜,殿下终于放下那骗子,可喜可贺!
可渐渐的,便觉着不对。
早膳,不用,午膳未用,晚膳也不用。
案牍前,专心,可四喜偷偷瞄了几次,奏疏都拿反了!
四喜研磨时,心底暗暗数到共有二十六次,殿下看着他,欲言又止,只哼了声,再没讲。
可好歹他也是在这座皇城中,历经大风大浪,能猜不出,殿下要问何人!
只那骗子!
终于,在第二日,晚膳时,殿下终于开口了,
“子卿这几日有何动作吗?”
黎淮站在下首。
“回殿下,卿公子未有动作,书院传来消息,说是苏鱼病了。”
听至”病了“,当即坐不住了,连连追问道,“可是何症?严重吗?可有太医?”
黎淮一一回复。
“去,药房将药换成最好的!”
“去太医院拎几个去潭溪山!”
”将东宫里药材多带些去!“
“查查药房那个卢女医。”
……
“罢了,孤自己去!”
遂丢下二人,风风火火走了!
四喜的心暗暗滴血,檀溪山的那个骗子!
第22章 【河东吼】
六月间,蝉鸣阵阵。
潭溪山佳木葱茏,百花竞艳。
近日来,更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只太子讲学在即,一年一度的女选,即将开始,各地官家女儿,名门闺秀,王公贵女皆齐聚于潭溪山。
书院仿若一夜间添了许多个新面孔。丁字班上也添了,刘子嵋前日给她介绍过,不过她心思不在此处,没怎么了解。
只马珪到时消停了几日,听闻是准备太子讲学时,院丞在挑选一些世家子弟,与太子同桌而膳,与临渊太子,朝中重臣,如此近距离接触,天赐良机。
成为新朝的肱股之臣,被临渊太子青睐,多瞧个几眼,哪怕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身边众人皆是跃跃欲试,就连刘子嵋跟王璨都是跃跃欲试,整日在她耳根子前叨叨,“小苏苏,你可有何良策,我爹爹下了死令,若是那一日瞧不见我,便让我去跪一个月祠堂!”
“丁字班,往年有人中选过?”苏鱼一句话,便浇了二人凉水,透心凉。
两人整日里唉声叹气,虽是一步登天的大好良机,众人每日争的是头破血流,纷纷表现。
可往往都是甲字号的班上之人才能排上个号!
就比如已定人选中,便有苏鱼认识的钱文殊,跟申庭温。
即便如此,整个书院,也还是到处闹哄哄。
烈日正盛,斑驳的阳光细碎洒落在案牍之上,堂上又在争吵。
甚是扰人。
苏鱼对此没有兴趣,即便同桌而膳,无非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议题,什么兵力,苛政云云,
无利于她,且她现在无凭无据,又如何将冤屈当堂陈诉,只怕刚开个头就能被院丞当场拉下去。
二者,她的身份是个问题,若真被太子知晓,且帮她查了那年潭溪山之事,那么当君临那一日,她就是欺君之罪。
只有弃权,遂拿了本书,转悠悠逛到了崇文楼西边有一大片竹林。
捡了一僻静之地,将书册盖于脸上,沐浴着这竹林间隙中洒落下来的斑驳阳光。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麻雀在林中穿梭,在枝头上,叽叽喳喳。
想到那日卢芹姐姐所言,“谢鸿儒将自个儿孙女,从小便养在潭溪山中。倒是三个月前,一日晚间,谢姑娘发了热,因山中无医,便唤我去瞧了。谢姑娘有个随身伺候的嬷嬷,故而闲聊了几句,她九年前便在山中了。七年前,因陪谢姑娘在院中除草,主仆二人躲过了那场地动。偶然听那婆子提了一句,今年的女选,说是谢姑娘也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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