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微微一笑:“这个倒的确是入了营的。”
景泰帝眸子一眯:“哦?不知做何军务?”没有任职,却在带兵,这里面的名堂可就大了。若是什长伍长的,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但若是军中高阶,行其军权,朝中却没有任命,那岂不是说,西北军中根本就是无视朝廷任命?
可若说镇北王的嫡亲孙子在军中做个小小的什长伍长,谁信?
镇北王仿佛也在回避一般,轻描淡写:“也无甚具体军务,不过是帮忙打个杂,看他父兄哪里忙不过来了,便搭一把手罢了。”
景泰帝眸子中精光一闪,这回不问镇北王了,直接笑眯眯看向了拓跋猎:“贤侄真是孝悌呢。不知最多时,手下领过多少兵马?”
有些事,只要撒一回谎,查出来就是欺瞒。就看西北军到底有多大的胆子了!
镇北王面色不改,视线微微下垂。
拓跋猎仿佛完全没听出皇上话中有话,直戳戳道:“自然是有多少带多少。”
景泰帝一愣。
镇北王歉意躬身:“此子礼仪不周,还望陛下宽宥。”
不是……皇帝的关注此刻完全不在拓跋猎回话的礼仪上好吗:“有多少……带多少?西北二十万兵马,贤侄……掌管过?”
拓跋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家祖父又看看皇帝:“军中演练,自然是什么状况都要设想到的。家里从军的就我们几个,若是祖父、阿爹和长兄不在或有事,这二十万兵马我不带谁带?”
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就这么“哐当”一下递到了手里,此刻连震惊都忘了掩饰了:“什么?你,你竟然……”
你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哎,不是,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皇帝咯地一声扭过脖子,瞪着镇北王拓跋求,简直控制不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老王叔……”
镇北王长叹一声站起身,拱手朝着景泰帝行礼:“老臣也知道,无职领兵,不合常理。但军情瞬息万变。老臣老了,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入了土。没了老臣,军中只剩下世子和长孙。万一有个异变或者遭遇敌方分兵困局,岂能没有个以备万一的将领?我这猎儿,不过是万般无奈之下留待后备的一步闲棋罢了。”
不是,景泰帝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又要不够用了。什么叫以备万一的将领?什么叫留待后备的一步闲棋?镇北王拓跋求的这个孙子脑子好像不太对,怎么突然之间拓跋求自己的脑子好像也不太对了?这些话,是该赤裸裸地拿到他这个皇帝面前说的么?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坦诚了?
景泰帝觉得自个儿的脑子今儿个有些轰轰隆隆的,怎么都没法顺利地回到之前完美演绎的皇帝角色中去。
在自己精心拟制的精明皇帝的角色中,这个杀不得磨不得威胁不得的镇北王可以是镇定的,但同时也应该是狡诈的、虚伪的、诡计多端、他得千方百计才能让他露出狐狸尾巴的。怎么能这么好对付呢?
第161章 见招拆招
明明该是无止境的试探、暗自深藏心机,怎么就“咣叽”一下就把自己的底牌都给亮出来了呢!
这画风不对啊!
皇帝脑子里像个苍蝇似地东奔西突,最后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认定拓跋求肯定是欲擒故纵、有意抛出这么大的一个香喷喷诱饵想让自己上钩!
对,一定是这样!如果真那么重要的孙子,镇北王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带到京城来的。你看他独子、他长孙,不就都没来么?
什么叫棋之后手?那就是别人都不知道的暗子,只等着局面危机时突然蹦出来力挽狂澜的绝地反杀!
哼,以为自己真有那么蠢么?这一定是兵法中的“欲盖弥彰”之计!
他们越是把这个拓跋猎说得厉害得不得了、重要得不得了,那就是说明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完全是虚有其表。
可他要是上当了呢?
试想,一个被抛出来的诱饵,如果自己真的当了真,那肯定是要暗搓搓地设计各种手段将这个诱饵捕捉了,就像一条大鱼,啊呜一口将肥肥的诱饵吞入腹中……想到这里,景泰帝觉得自己从肚子一直疼到了喉咙!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真正的后招,但此刻,景泰帝坚决地给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预防针——这个拓跋猎,他偏不找他的麻烦,偏不!
别以为他不懂兵法,他不但恶补过,而且还会见招拆招!
皇帝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又殷切地笑了,这一回,完全顺着镇北王的意思说话,字字句句都为镇北王一家子着想:“老王叔,您这可就不对了。国有律例,军中也自由定制。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有其职行其权。猎儿既然有如此俊才,又有此重则,岂可无职无权,轻易领兵?朕这里自然是信老王叔的,可这要是落在朝臣百官眼里,岂不要说老王叔目无国法?”
镇北王果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皇帝竟然会如此反应,顿了一下才赶紧解释:“皇上误会了!猎儿天生神力、既是习武的先天奇才、后天又得老臣倾心教养,于兵马一道之才能无人能出其右。老臣生平唯有此子最合心意,因此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须臾不愿其离开左右。若是授予军职,职责所司,便不能时时侍奉在旁,实非老臣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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