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太子还没有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消息先报了回来:有一队找人的武将遇到了一伙仓皇逃窜的叛军,叛军被擒后供出一件天大的事——皇上还活着,但是汴王被杀死了!
关于这一日的情形,后来的史书只留下了一句简单的记载:景泰二十一年九月初八,圣驾突发恶疾,汴王逼宫,帝杀之。
帝都变乱之后,景泰帝依旧嘴角留涎、四肢颤抖、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虽没有立刻咽气,但显然是无法再临朝理政了。
冀王、襄王、右相、六部尚书一起到圣驾前请命,让身子渐渐愈可的太子监国。
景泰帝呜呜了几声,大家就都当他准了。
景泰二十一年九月十六,病愈的太子重新监国理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
之前宫变中所有参与叛逆的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该砍头的砍头、该抄斩的抄斩。刑部、大理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京兆府和宗正寺都跟着忙了个一塌糊涂。
这天,宗正寺卿常禄伯费伯爷的夫人携礼物上门致谢,聊了一会儿费半月出嫁以后的情况,又聊了两句费伯爷最近忙得整天抱怨的事儿,顺嘴便提到了朝堂上如今吵得不可开交的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对前左相之子、神武军前副统领刘晋的处置。
前左相刘房洲是这次宫变附逆的首罪之人,虽说已经死在宫变之中,但全家上下满门抄斩那是绝对少不了的。可在他的儿子刘晋该不该杀的问题上,朝堂上的意见却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分歧。
绝大部分朝臣都觉得刘晋该杀。因为刘晋当日擅自带兵围困勤政殿,关押满朝文武官员,并且杀了不少禁军中反戈的将官和兵士。他的罪责一点儿也不必他父亲刘房洲轻,不但该杀,而且应该判以腰斩、车裂之类的重刑,以儆效尤。
但负责审理此案的刑部尚书闽东青闵大人却觉得此人不该杀。因为根据当时现场众人的口供,刘晋除了手下禁军突然生变时杀了人、命令手下与反戈军进行了血战以外,没有说过一句叛逆的话,也没有伤害过殿内任何一位大臣。
在那场宫变中,的确有好几位大人在跟着太子突围时被乱箭射死射伤,但放箭的命令不是刘晋下的。相反,真正听从刘晋命令的将官都没有执行刘房洲之令。相反,那些被流箭所伤的朝臣,都是刘晋及时安排太医诊治的。
除此之外,闽东青还有一个之所以坚持不该杀刘晋的理由:皇长孙带着黄鸣吉赶到勤政殿的时候,如果刘晋丧心病狂,他完全可以以满殿的朝臣当人质。可实际上他那么做了吗?没有。
刘晋不但没有挟持任何人质,相反,他毫不迟疑地带着人离开了,实质上相当于把所有人直接放了。
闽东青甚至当着太子的面毫不客气地说:根据刘晋当日的表现,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假如不是士兵哗变、太子带人突围,刘晋其实可以做到把殿中的所有人毫发无伤地交到黄鸣吉的手上。
虽然,刘晋被捕入狱后一个字都不肯说。但闽东青坚持认为,根据一切已经调查到的证据来看,刘晋不是逆贼,相反,他是宫变中保障了绝大多数朝臣人身安全的有功之臣!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闽东青简直就是个牛板筋!这么脑子一根筋、只认法理不认主君的货,到底是怎么在官场上一步一步做到刑部尚书的?
第353章 功过相抵
连速来做事圆润的大理寺卿甘平戟这回都想不出来什么话能帮这位耿直的同僚了。这也就是闽东青的闺女嫁给了太子。如果闽东青不是太子亲亲的岳父,朝上骂他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一百回!
太子倒是不至于因为岳父大人说了这样耿直的话就跟他生气,可对于刘晋的处置,太子也的确十分头疼。这不,别人的罪都判得差不多了,就这刘晋的事儿每天在朝堂上争吵一回,始终不能有一个定论。
费夫人走后,百里芸心里倒是有了一个想法。她觉得,这个刘晋,还是蛮有个性的嘛!在这个忠君忠父的年代,既能跟着造反,不把荒淫无道的皇帝放在眼里,又能不跟着老爹祸害德才兼备的储君,还能无视众人的议论,我想关朝臣我就关了,我觉得该放我就放了。
这种行为,这种调调,怎么越琢磨越跟自家老头儿有点像呢?
百里芸越琢磨越像,然后就越觉得这个人有意思。眼珠子骨碌一转,隔着墙把拓跋猎叫了过来,这样那样嘀嘀咕咕了一通。
拓跋猎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乐意,但想到小狼专门找他来办这事儿,那点儿酸溜溜过去,心里面又生出了几分甜来。
箍着媳妇的小腰将她搂进怀里,惩罚地小咬了一下她的小嘴儿:“叫我来,就为了别的男人的事儿?”
百里芸嘶地捂住嘴,傻傻问了句:“别的男人?谁?”说完了才恍然大悟,“你说刘晋啊!呀,真是身边美男太多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他还是个男人。”
拓跋猎顿时圆满了。
第二天,正赶上逢五逢十的大朝会,从来都不爱上朝的东亭郡王拓跋猎上朝了。
奏报逆贼处置进展情况的时候,刘晋的案子该如何判决的问题再一次引发了朝堂的大辩论。太子在御座上疲惫地扶了扶额头,只觉此事真是他辅政以来从所未有地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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