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被楚绥捉弄次数多了,最喜欢听爹娘训他,不过经过这次生死之劫,楚娆愈加明白亲人的好,因此这次听起来反倒还有些不是滋味。
一来怕爹娘再吵下去气到身子,二来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楚娆深吸了口气,敲了几下漆红色的门框,“爹,娘,是娆儿。”
房内争吵声瞬间静了下来,传过来几声楚龄山的清咳,“进来吧。”
楚娆提气走近厅门,乍一眼看到熟悉的爹娘,她心里的感触不可谓不深,但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爹,您回来了,女儿向爹请安。”
楚龄山看到女儿乖顺样子,脸上的神情几不可见地松弛了几分,但依旧是肃容道:“嗯,娆儿,身子不舒服就去多休息休息。”
“爹,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怎么,过来有话要跟爹说?”
楚龄山拿起一块糕点,边说边看向楚娆,对着这个女儿,他是很放心的,虽说懒怠了点偶尔犯些小脾气,但总的还算听话,不像她哥哥那般惹他生气。
然而楚娆抬头看向楚龄山,竟直直跪了下来,吓得楚家老爷夫人俱是一惊。
“娆儿,你——”
“爹。女儿不想嫁祁家,求爹爹替女儿退婚。”
楚龄山手上的糕点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他一脸的吃惊,“你再说一遍?”
“爹,女儿想的很清楚,不愿嫁给祁苏。”
楚龄山脸色几变,最终由惊转怒,“胡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都订下了的事,容不得你任性”
“爹,”楚娆知道楚龄山的脾性,只得婉转说道:“祁家公子身体向来就弱,万一有一日他先走了,女儿不是要守寡守一世么。”
楚娆也不想将话讲那么绝,可是不这么说,以爹那样固执的性子,根本不会同意。
“你给我闭嘴。”
楚龄山将茶碗一置,黑脸走到楚娆面前,“别人都道是你爷爷救了祁家祖老爷,谁又知道后来祁家救了我们楚家多少次,要不是祁家,哪有楚家现在的丰裕。”
楚龄山所说的,楚娆多少知道。楚家祖上做的是瓷器生意,家底薄弱,到了她爷爷那一代已经是入不敷出的地步,后来阴差阳错帮了祁家祖宗,才有祁家后来三番四次的帮衬。
阮氏看楚龄山神色愈暗,忙上前拉起楚娆,边拉扯边推她出门,“娆儿,你怎么又提此事了,快回去再睡一会儿。云珠,云珠呢,快把小姐扶回去。”
楚娆看着阮氏朝她摇头,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再过个半年多,祁苏就要病死了啊。
楚娆坚定地挣脱开阮氏的手,走向主位重又跪了下来,她穿着杏黄色的襦裙,大约是回忆起井底的感受,她双眼通红语带哽咽,本就明艳的容貌,更显得楚楚可怜。
“爹,祁苏身体孱弱,爹真的忍心为了报恩,将女儿嫁一个病秧子么。”
楚龄山看着女儿这番形容,心里突然一紧,但还是强忍着撇过脸,耐着性子道:“你面都没见过,又知道什么。祁家二房的公子远没有传闻那么病弱,那长相,就是你那个自以为潘安在世的大哥都要说一句好。人品,长相俱佳,这还是我们楚家高攀了。”他是见过祁苏的,只比常人苍白几分,若不然,他难道还真舍得将女儿送进火坑么。
“爹,这些我知道的,可是——”
楚娆前世嫁进祁家半年,看多了祁苏的风光霁月,可空有容貌能如何。别人根本就不知道祁苏的身子唯有春季称得上好能见见外人,夏日炎热,秋冬趋寒,一年内他能出宅的次数屈指可数,前世就是快入冬的时候出了远门才……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楚龄山皱着眉头摆手,“婚书一早就交到了祁家,现在已经送上了官府盖印,你就算想退婚,爹也没办法了。”
“婚书?”
此话一出,楚娆脑中如雷声轰鸣,她都忘了,前世的婚书是成婚前两日送到府衙的,可这一世婚期都变了,婚书自然是也提前送了。
楚娆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讷讷自语道:“婚书,那就是无论如何,我都算是祁家的人了。”
“是,所以你不要再想些无关的人,尤其是你表哥。”楚龄山看了阮氏一眼,意味深长。楚娆一向闲散无谓的性子,突然这番折腾,除了称得上青梅竹马的表哥林湛的教唆,楚龄山都不作他想。
阮氏接过视线,只得低头微叹了口气,姐姐姐夫早逝,外甥林湛儿提时寄养在楚家,十三岁才去边关从兵,和楚娆的感情颇深,最近的确时有寄信回来,难道,真的是他唆使娆儿?
楚娆心里沉沉的,却连反驳都作不了,要不然她还能告诉爹娘,她是重生回来的,祁苏会在半年后死么。
僵持到最后,楚娆是怎么被云珠扶着回去的,她都记不清了。
回了房里,楚娆埋在锦被里哭了一个时辰,明知嫁过去是守寡,祁苏待她也是冷淡的很,如果有的选,她当然想重新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家,过简单的一生,干嘛要为了那个病秧子赔上一世。
可眼下,就算她重活一次,她还是没办法改变,难道还能逃婚吗,一个弱女子跑到外头,那不是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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